袭人回家探母,晴雯为何让麝月挨着贾宝玉睡觉,自己睡熏笼?

在第五十一回,袭人哥哥花自芳来求,称母亲病重,欲接袭人回家。在王夫人的吩咐下,袭人被王熙凤盛装打扮回家,而怡红院上夜则由晴雯和麝月负责。

是夜,在卸妆更衣后,晴雯便坐在熏笼取暖,懒怠行动,麝月见后便笑话她,称现在不是装小姐的时候,让其将穿衣镜的套子放下来,谁料晴雯却不以为然,素来愿意为女儿们伏低做小的贾宝玉反而自己动手去做了。而后晴雯放想起没备好汤婆子,麝月便称不需要,两个人睡熏笼上够暖和了。此话意思很明白,就是两人都没打算睡在宝玉的暖阁外边,那是袭人素日睡的地方,因宝玉夜间常醒却胆子极小,需要有人壮胆,此外兼应付其夜间茶水起坐之事。

宝玉听后便笑了,道:

“这个话,你们两个都在那上头睡了,我这外边没个人,我怪怕的,一夜也睡不着。”晴雯道:“我是在这里。麝月往他外边睡去。”说话之间,天已二更,麝月早已放下帘幔,移灯炷香,伏侍宝玉卧下,二人方睡。

在贾府,除贾母外,以贾宝玉起居规格最高,贾母屋里有八个一两银子月钱的大丫鬟(其中袭人与了贾宝玉),洒扫房屋、往来使唤的丫头及婆子若干,而贾宝玉的怡红院,除了袭人外,还有晴雯麝月等七个一吊钱的丫鬟,类似林红玉、佳蕙这样的小丫头还有八个,算下来,怡红院的丫头就有十六人。

而对于贾府的丫头来说,未来大多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那就是等到一定的年纪,打发出去随便配个小厮,生下的儿女还是贾府的奴才,谓之家生子。而相对这条平淡无奇的结局,还有两个结局最为吸引人:

其一,被放出去,脱离奴籍,自主婚配,如怡红院的春燕就和母亲悄悄透露,宝玉有意将丫头们放出去,一脸期待。而纵观贾府,仅有赖尚荣被放出去了,从奴才转身为县太爷,这靠的是赖家几辈的辛苦付出及曲意逢迎。

其次,便是攀上贾家的少爷,成为姨娘。虽然赵姨娘曾被王熙凤暗讽是奴才,但好歹也算摆个主子,若能生下一儿半女,将来母凭子贵,亦是人生巅峰了。

显然,怡红院的丫头们更想攀上宝玉而改变命运。

如下面做活的四儿,偶然因袭人和贾宝玉赌气,被叫上来服侍后,极尽讨巧逢迎之事,又因有几分水灵,果然被贾宝玉叫上来做活;而浇花喂雀的林红玉,更趁着无人悄悄出现在宝玉的房里,想要攀上这高枝。小丫头们如此,近身服侍的大丫头们更不必多言,碧痕打发宝玉洗澡整整花费两三个时辰;麝月在众人去玩乐时独自守在屋里,只为知道宝玉会回来,她在等一个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而袭人早在宝玉神游太虚时,便与宝玉偷试了。

十几个丫环,各怀心事,为亲近贾宝玉各显神通,可是在袭人回家这么个绝好的机会里,晴雯为何放弃接近宝玉的机会,选择睡在外间的熏笼上,而将麝月赶去挨着宝玉的暖阁边睡呢?其实,她和宝玉说过原因。

在第七十七回,四五日水米不曾粘牙的晴雯,被王夫人命人架了出去,就如宝玉所言,这是一株被扔进猪圈的嫩兰。宝玉偷偷潜出来看望时,晴雯正躺在芦席土炕上奄奄一息。宝玉问晴雯是否有话要说,晴雯却不曾想过求饶,只是心有不甘,其道:

“今日既已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不料痴心傻意,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不想平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有冤无处诉。”

这段话中,晴雯不仅表达了被冤枉的不甘和愤怒,更提及一个信息,那就是“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这十个字意味着什么?就是晴雯自己会陪宝玉走到最后,也就是做宝玉的姨娘。

晴雯何以这么认为呢?自然是贾母给她的暗示,在第七十八回,王夫人将晴雯撵走后才来跟贾母先斩后奏,贾母听后便称:

“晴雯那丫头我看他甚好,怎么就这样起来。我的意思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将来只他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谁知变了。”

很明显,这是打算要晴雯作宝玉姨娘的意思,所以王夫人亦假惺惺附和,称:“老太太挑中的人原不错……”,从两人的交谈完全可以看出是针对晴雯作宝玉姨娘一事。

而作为当事人晴雯,她会知道贾母的意思吗?微影君觉得,以晴雯的伶俐聪敏,意会出老太太的这层用意完全不是问题。毕竟整个贾府,就只有晴雯能接触高端奢侈织物,并掌握修补技术,这绝对是被重点培养过的。

正因此,在面对众丫环各显神通接近宝玉时,才会气定神闲地看笑话,她不屑于袭人和宝玉的“鬼鬼祟祟”、揶揄碧痕打发宝玉洗澡费时两三个时辰、更直指麝月和宝玉“瞒神弄鬼”,舌锋口利,刀刀致命。在心性高洁孤傲的晴雯看来,自己和宝玉终归一处,何必如此下作不堪,保持一个洁净女儿身岂不是更好?

所以,素日里晴雯是尽量和宝玉保持距离,如宝玉邀其一起洗澡,晴雯笑着拒绝了,而在面对和宝玉共处一室渡过漫漫深夜时,亦是毫不犹豫将麝月推了出去。可惜这么一个清白人儿,竟因被诽谤“狐狸精”而死,而那位最先带坏宝玉的花袭人则被认为憨厚自守,真是一出绝妙的讽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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