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毛颖《深水爆破》(十四)

【阅读悦读丨小说】毛颖《深水爆破》(五)

文/刘宏宇

【作者简介】刘宏宇,常用笔名毛颖、荆泓,实力派小说家、资深编剧,北京作协会员。著有《管的着吗你》《往事如烟》《红月亮》等多部长篇小说。主笔、主创多部影视剧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谍战剧)、《危机迷雾》(38集谍战剧)已在央视、北京大台播出,《婚姻变奏曲》(30集情感剧)、《阿佤兄弟》(电影)已拍摄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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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触礁

37

尹国彬给“焚杀案”相关报道“上纲上线”制造出的紧张气氛,确实一定程度影响了有关各方对“于彤菲案”的关注、追查。应该说,他想要的“缓冲”,确实得到了。

“焚杀案”消息传到省城后,黄耀力第一时间通过秘书约略知悉了《坪川时报》的《荒地焚杀神秘莫测》,随即又看到坪川市委按尹国彬相关指示精神编发的工作简报,虽觉“把问题上升到‘维稳’高度”的调子唱得有点儿夸张,但原则上赞同尹国彬“严厉彻查,追究新闻单位失实报道的责任。一追到底”的基调。

常委例会上,他特意提了一下这事,说负面报道大块大块上地方大报主要版面,不能说“导向”一点儿问题没有。要是关于民生的大事,有针对有实据地批评某些职能部门,为的是尽早解决波及特定但较大群体的实际问题,还情有可原;可涉及刑事案件,又带上具有将案件神秘化、恐怖化倾向的主观描述,还以“要闻”基调发出,就不能不让人疑虑了。难道那么大的坪川,同时同期,就没有更要紧的“要闻”要发布了?不管案件本身多么扑朔迷离,总还是一件普通刑事案;虽不能断言案件就是“孤立”的,但至少也肯定不是“普遍”的。当作“要闻”,夹带主观“私货”刊载出来,有没有想过会在群众中引起恐慌?有没有想过坪川是一座正在努力发展完善中的旅游消费型城市?

一连串质疑撂出来,全场哑住,都把注意力移向卢世安。

卢世安感觉到了,沉吟片刻,表态说在这个问题上,他完全同意黄书记的分析,认为坪川市委相关态度、决策,是从大局考虑的,应该得到认可和支持……

还没说完,被黄耀力两年前从省检察院提拔起来的省政法委书记杜立德就打断:“《坪川时报》那篇报道的署名人,好像跟卢省长有亲属关系吧?”

一言既出,全场失声。

这种话,不管什么场合,都不应该由省政法委书记讲出来。

这种场合,无论怎么争执,都不应该涉及这么具体这么针对指向的话题,无论怎么委婉!

可偏偏,一把手在常委的唯一“死党”,就这么不顾身份、不合时宜、不讲方式方法地,捅出这么一句,别说卢世安,就连黄耀力,都觉得有点儿下不来台。

当然,再怎么“下不来台”,最后总还是得“收场”。

黄耀力轻描淡写地“拜托”卢世安这个“老坪川”多关注一下这个情况;不容卢世安表态,就自我批评说怨他,由感而发,把会议引到一件小事上去了,耽误了大家的宝贵时间;紧接着,话题就转到省里“大事”上去了。对卢世安的那个“拜托”,在常委这个平台上,被打上了“非正式”的标签。

会后,省委秘书处处长刘未名追到卢世安办公室,转达杜立德的“私人歉意”和黄书记的话:年轻人不应该对“导向”负主要责任,偶尔出错,在所难免。《坪川时报》要闻部的工作方向和指导思想,在这件事上暴露出了问题,倒是一个及时纠正的时机,总比在真正“要劲儿”的事情上出问题,想纠正都没机会强的多……

卢世安听了,沉吟一阵,问刘未名,所谓“要劲儿”的事情,有没有所指?

刘未名想了一下,说他觉得黄耀力话里应该没有。

卢世安提醒:“于彤菲案”就很“要劲儿”。刘未名大骇。

卢世安说他可以把黄耀力真正想说的话“翻译”出来:如果一个“焚杀案”可以这样夹带主观私货当要闻报道,“于彤菲”案就也可以。要是这样发展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会对谁有利?对谁不利?你卢世安,指使自己侄女放大炮,敢说不是想为什么动作“打前站”?!杜立德在常委例会上那么不像话地挑破你跟你侄女的关系,你难道还不明白什么意思么?念在你侄女还年轻,不追究她个人,但一定要有人对此做出交代!

刘未名听了卢世安的“翻译”,陷入阴郁,说那得想个万全之策,赶紧从这条小阴沟里拔出脚来。卢世安叹息说从来都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刘未名比卢世安年轻十四五岁,算“晚辈”,也是坪川人,原是坪川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很得卢世安器重。卢世安“进省”后一直想把他带到省里任职,可一直都没“合适”的岗位。他本人因为家庭情况,“进省”的愿望也很迫切。后来“屈就”省委秘书处处长,腾出的坪川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的位子,让李岚填补了。

当时,他和卢世安都“买定”卢世安在省里“扶正”。后来黄耀力来了,“扶正”梦破,他的“进身”也就“搁浅”了,卢世安明里暗里在“可操作范围”内赋予了他很多实权,聊以“弥补”他的“放空炮”。刘未名很感激,比以往更殷勤地追随卢世安。卢世安“享受”之余,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不时提醒他“还年轻,要多为自己的前途考虑,我很快就退了,恐怕帮不了你太多”。

刘未名明白,卢世安这话,跟《三国演义》里刘备白帝城托孤跟诸葛亮说“阿斗可堪辅佐,卿可辅之;不堪辅佐,卿可取而代之”那话一样,得往反向理解,所以,他做出了跟诸葛亮类似的反应,大表忠心,就差磕头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可卢世安不是刘备。刘未名越是表忠心,他心里就越过意不去,思前想后,给出一个“东昌比你大十来岁,坪川很有前途”的模糊信号。

他哪儿知道,跟他陈请泣血表忠心的刘未名,早已私下向黄耀力“积极靠拢”并取得“初步成功”了。

如果他知道,就不会过意不去,更不会借《坪川时报》的问题,提议让他代表省里“非正式”去坪川“了解情况”,幻想着或许真能有什么“万全之策”。

卢世安摆弄刘未名的时候,杜立德遭了黄耀力好一顿训斥。

黄耀力怪他操切、不知轻重,提醒:《坪川时报》那篇文章、坪川市委的“夸张”干预、针对于彤菲涉及坪川的杨帆钟岩甚至尹国彬的重大案件,三者之间是有连带的。就便没有,也要当做“有”去通盘考虑。如果没有间接牵涉尹国彬的重大案情,想向卢世安“发炮”不是不可以;可在这个节骨眼上,针对性太强,矛头又直指一个才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让人看着太不大气了!

他严肃告诫杜立德:调整新闻导向、调查“于彤菲案”、防范卢世安跟尹国彬“派系之争”,以及等等等等,一切的根本目的,都是要把工作搞好,理顺关系、防范腐败、消除内耗、清除障碍,都是出于搞好工作的需要。我们不搞派系,不偏袒谁,也不针对谁;不管谁,他的权力,都是党和人民赋予的,都不是拿来拉帮结派立山头的,更不是让他用作牟取私利的!这应该是做为党员干部最基本也是最起码的原则立场!要是搞不清这一点,站不稳这个立场,就别干了!

杜立德本性忠耿、直率,内心充满正义感,早年立志国家法制建设,一路矢志不渝。单从业务论,他真算不上特别适合法务工作的那类人,可内心坚定的正义信念和百折不回的奋斗精神,一直支撑他走下来。

黄耀力当过兵,特别善于发现他这类性格的人,也格外喜欢他这类性格的人。

在当今官场,大概没有几个省院检察长,能像杜立德那样五十多岁还亲自抓案子;更少见为官近三十年,家里老人妻子孩子房子,还都普普通通甚至有些“指标”还在“平均线”以下的“长”。

为什么会这样,黄耀力不想探究。

不管为什么,就算是刻意“标榜”,在这个时代,也显得难能可贵!

所以,他果断把杜立德“提上来”,开宗明义地讲“一起干干净净认认真真干点儿事儿”。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杜立德便认定,黄耀力,就是他“等”了大半生的“伯乐”。

从此,他唯黄耀力马首是瞻,大力整顿政法口,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很多“遗留问题”,短时间里,基本“横扫全省”,除了坪川。

黄耀力说“坪川水深”。卢世安说“坪川有特殊性”。所有人都说“一个坪川半个省”,落下坪川,充其量等于工作只做了一半。可坪川确实有种“风雨不透”的壁垒感,确实处处张扬“天之骄子”的特殊性,让他既不甘心就真的容其成为“法外之地”,又确实难找“展开”的“突破口”。

对坪川的“问题”,杜立德总结出两条“症结”:一是尹国彬的“独断专行”和“胆大妄为”;二是“本地派”和“外来派”的争执。

对尹国彬,他总体上持肯定态度。这大概跟黄耀力有关。

他认为,如果排除“杂音”、“内耗”,再由黄耀力亲自把关,尹国彬不仅能干出卢世安赵东昌他们谁都干不出的大业绩、实在业绩,身上那些毛病,也能得到纠正,至少是控制。可如果总纠缠在派系内斗上,不仅事业受阻、蒙受损失,尹国彬身上的毛病,还会愈演愈烈。

所以,他认为,解决坪川“内斗”,是打开坪川的“总钥匙”;而解决内斗的关键,在省长卢世安!黄耀力并没否认他的这个思路,当然也没明确肯定。他认为是默认,就开足马力瞄准卢世安。

《坪川时报》的《荒地焚杀神秘莫测》和尹国彬的“拍案而起”,让他觉得坪川内斗呈现“升级”趋向,再看《荒地焚杀神秘莫测》的作者卢雪雁跟卢世安的关系,更确定。

黄耀力在常委会上明确批评《荒地焚杀神秘莫测》,让他觉得在这一轮中,卢世安更主动、更居心叵测。

他很是不苟,想抛出卢世安跟《荒地焚杀神秘莫测》作者的关系,敲打卢世安和坪川“本地派”。话出口就觉得冒失了。但也只是“冒失”。让黄耀力“训斥”过后,他才明白,那不仅仅是“冒失”,而是“错误”!

黄耀力一番训诫,及时“把正”了杜立德的“思想方向”。

杜立德踏实回到“事情”上来,分析认为,不管《荒地焚杀神秘莫测》纠缠了多少问题,“导火索”都是坪川的焚杀案。从政法角度出发,硬硬实实侦破焚杀案,不管怎么,都是正向的、积极的。

虽然,在借《荒地焚杀神秘莫测》之题“发挥”,扩大坪川“派系内斗”的形势下,侦破案件,并不能起到“釜底抽薪”的功用,但最起码,能提供一个让他们争斗双方“暂停一下”、“换个话题”的机会,也能给《坪川时报》和卢雪雁一个“自我纠正”的机会。

他也知道,卢雪雁只有二十多岁。他深信,在《荒地焚杀神秘莫测》的问题上,即便卢雪雁不是完全无辜,也十有八九不会有多少“主动性”;至少,让人利用的可能,远大于“主动”。所以,关于卢雪雁,他完全接受黄耀力的批评。关于焚杀案,他提议“干预”。两个思路:一是省公安厅“挂牌督办”,走“大路”;二是省厅“技术性协助”坪川。

黄耀力赞成硬实侦破坪川焚杀案,也认为省里可以适度干预,但对杜立德提出的两个思路,都有疑虑,说坪川那边已经是市局局长亲自挂帅了,在他们没提出正式请求之前,省公安厅不“正式接案”为宜;“技术性协助”,要看具体需求,如果把人家不需要的强加过去,也不好;如果能先具体了解一下案情,再做决定,就更能有的放矢了。

杜立德于是提出省公安厅派个小组去坪川调研、摸情况,顺便探索省政法委“管理覆盖”坪川的“突破口”……

黄耀力打断他思路,说你正好说反了,应该是省政法委要在坪川展开全面调研,顺便,公安口的同志们就坪川某些案件交流一下。

杜立德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真诚地冲黄耀力竖大拇指。

黄耀力问他要真这么干,想好谁带队了嘛?杜立德又反应一下,看定黄耀力,指自己。

黄耀力问还有没有别的人选,杜立德想都没想就答:“肯定有。但都没我合适。这是第一炮,还是我来。”

黄耀力冲他微笑,轻飘飘地说“那就安排好家里”。

杜立德当然明白,黄耀力说的“家里”,不是指个人的家庭,而是由他负总责的省政法委各项工作。他挺有底气地跟黄耀力说了“没问题”。

就这样,在同一天,一早一晚,省委秘书处处长刘未名、政法委书记杜立德,一个“单枪匹马”,一个率“浩浩荡荡”的“调研小组”,先后“莅临”坪川。

刘未名事前没跟坪川方面打招呼,搞得缺了马丽的市委招待所措手不及。

杜立德倒是打招呼了,可坪川方面没想到架势那么大,加上安排先到的刘未名的匆忙和莫须有的猜想,愈发手忙脚乱。

杨帆前后招呼,来不及跟尹国彬做任何汇报。

尹国彬召集段大宝冯建新孟宪军等人全力准备迎接省政法委检查工作,忙得不亦乐乎。

钟岩见缝插针地跟尹国彬兴奋私言:“这下热闹了。”言外之意:这么大架势,时间可有的拖了。原本就想拖出点儿缓冲时间来,这下好了。

尹国彬当然明白他的“潜台词”,狠狠白他一眼,说“物极必反”,听得钟岩惴惴的。

本来,坪川政法委已原则上决定把“焚杀案”上报省公安厅。可段大宝在最后关头犹豫了一下,想到真这样报上去,会不会跟尹书记对冒失报道这个案子的《坪川时报》的“追杀”,在省里起什么“化学反应”。

他想找孟宪军冯建新再商量一下。因为事涉尹国彬,并不知孟宪军就“焚杀案”全线“屏蔽”了闻九庆的段大宝,还特意让孟宪军闻九庆一起来议。哪知还没等来他们几位,省里消息就到:省政法委杜立德书记亲自带队,近日赴坪川检查工作。

段大宝的第一反应就是省里“主动”要来干预“焚杀案”。半小时后,他就这么跟赶来开会的冯建新孟宪军闻九庆说了,让他们各自准备接受全面的工作检查,“焚杀案”的事,倒可以暂时放一放,只要把截至当前关于侦破、立案的材料备齐、理顺即可;侦查中遇到的难点、问题,也一并总结好;如果真能交流到那一步,肯定是个学习的好机会!

说到这儿的时候,段大宝无意间发现,闻九庆好像忽然闪出一丝兴奋之色。他就很自然地问:“小闻,怎么?”闻九庆被问愣,说“没怎么”,又说“哦对,书记说的对!我刚想的也是……想一块儿去了。”

几乎“自然而然”地,段大宝大手一挥:“那就你主抓这块!我知道你喜欢破案。抄抄写写吃吃喝喝的事儿,让宪军这样屁股沉的家伙去干!”

38

段大宝并没要求在“焚杀案”侦破工作中“屏蔽”闻九庆。可闻九庆并不确知这一节。段大宝忽然让他跟孟宪军一起去谈这个案子,着实让他心虚。

孟宪军其实也有点儿措手不及——之前在这个案子中“屏蔽”闻九庆,是他自作主张;如今,师父忽然让闻九庆参加相关会议,也很让他踌躇。

路上,他急忙跟闻九庆“交底”,说尸检时为提取死者DNA样本,深入至骨髓,发现“骨髓凝血”现象,市局法医说“无法解释”;检察院方面提议会同隶属法院的司法法医一起分析,哪知更不在行!因查出死者有罹患癌症的特征,故而不能排除绝望自杀的可能性。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即便罹患癌症不能治,真选择自杀的人也很少,更别说选择“自焚”这样的方式。可毕竟,就目前尸检得到的极有限信息,不能排除。如果是自杀,能否立案,就打问号。关于这一节,还没来得及跟段书记汇报……

闻九庆认真听,全无表情;看上去,是在极力搜索经验做分析,实际上,他脑子飞转着在琢磨孟宪军介绍的情况是真是假,有何用意。

孟宪军问他以前在弘州有没有遇到过类似情况,他皱眉摇头,说得想想,好像没有;反问自杀之说是谁提出来的。孟宪军含糊其辞地说好像是检察院的向阳。

闻九庆闻言略惊一下,让孟宪军察觉。

闻九庆急忙自打圆场,说向阳不是母亲去世了在忙丧事么?孟宪军叹息两声,没接话。

等到了段大宝面前,得知省政法委书记杜立德亲自带队“组团”来坪川“检查工作”,闻九庆马上判断——关于“焚杀案”,没人给他“做套儿”,孟宪军路上说的情况可能属实,是在给他“补课”。杜立德亲自带队,无论初衷如何,实际上都不可能集中关注某一个孤立案件。他们一来,案子一半时还会在坪川,他就有机会介入,核实孟宪军说的什么“骨髓凝血”,再探究探究还有什么破绽。他坚信,只要给他机会介入“调查”,用不着“屏蔽”别人,他也能把案子“包装”得滴水不漏,就算送到北京,也是“悬案”!

所以,段大宝让他主抓“焚杀案”,他心里很轻松、很得意。

可孟宪军就没什么轻松、得意可言了。

一碰面,段大宝就说“你们刚刚在路上到时候,我才得到通知,说省里杜书记带队来……搞的我也是措手不及。正好你们都来了……”孟宪军多少觉得蹊跷——跟前面师父(段大宝)让带闻九庆来议“焚杀案”的情况放在一起看,他实在猜不出是省里“突然袭击”了师父,还是师父“突然袭击”了他。如果是前者,是否跟闻九庆或者说尹国彬有关?如果是后者,师父用意何在?是不是对他的工作不满?为什么不满?不满在哪儿?跟他“屏蔽”闻九庆有无关系?如果有关系,是何究竟?

他让这一连串问号弄得一直忐忑。等到段大宝明确指令“焚杀案”交闻九庆继续查,他主责“迎接省里检查”,他基本认定,师父对他前面的工作不满意,甚至可能认为是由于他做的不够好才把省里的人“招来”的。

这么一判定,原本忐忑的心,反而“落定”了。只不过“定”在了“低点”上。

基于这个判定,他自觉地认为,在“接待”省政法委的过程中,应该主动“检讨”他之前挂帅侦办“焚杀案”的情况。

其实段大宝并没有对孟宪军不满,当然也就没有孟宪军自己猜想的那些意图。他只是按“常理”调整分工和工作侧重。

闻九庆插空向尹国彬汇报“焚杀案”分工到了他手里。

这时候,他仍有机会跟尹国彬“交底”。可他还是没有。

尹国彬忙着应对先期抵达坪川的刘未名,也没太认真听他汇报。

在尹国彬看,“焚杀案”本身没什么。向阳说“不能排除自杀”那话的时候,他在场,很觉得有理。所以,他没太理会闻九庆的“汇报”,随意说:“换了是我,什么都不查,杜立德他们来了,直接把案子推过去,就说本来孟宪军也要报省里,正好……要是你为了老刑警的荣誉,非得查,不妨多跟向阳沟通。这小子脑袋确实灵,也勤奋;多给他压压担子,说不定反倒有利于缓解丧母之痛……杜立德那边,不能真全让给孟宪军……”

照闻九庆理解,尹国彬是想让他把“焚杀案”交给向阳主责调查。尹国彬不知案子内情,八成除了给向阳多找点儿事儿冲散丧母之痛,可能还想给向阳一个露脸出成绩的机会。

闻九庆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经验丰富,总觉得向阳这样高学历的年轻人“眼高手低”,“纸上谈兵”;如果不考虑向阳是尹国彬的“宠儿”这个因素,闻九庆不会对向阳多感冒;就便是尹国彬大加栽培、推崇,他也难从心里认同向阳的“能力”。

向阳来坪川这几年,一路办了不少案子,其中很不乏“漂亮手笔”。可在闻九庆看,那些案子其实难度都不算大;而且,因为是向阳接手,保不齐背地里有什么特别支持,才“一路奏凯”;他莫须有地认为那些“特别支持”一定存在;同时,他莫须有地认定,向阳,未见得能感知到那些“特别支持”。

总而言之一句话:向阳没什么可怕的。

退一万步,就是他有出乎闻九庆意料之外的犀利,真查出什么蛛丝马迹,闻九庆也自信有办法对付。不管怎么说,大家是“一家人”!

闻九庆一边调“焚杀案”相关资料、人员,熟悉情况,一边约向阳碰头,由头就是“焚杀案”。向阳说能不能立成“公诉案”还说不定,如果真是自杀什么的,检察院是不是要参与两说。闻九庆说不管怎么样,他都需要向阳的帮忙;又特意提一句:“拉你帮忙,还是尹书记指点的呢!”向阳于是不再推诿,说他有点儿私事,很快忙完,约了在“明星歌舞城”附属会所碰面。

闻九庆心里咯噔一下,问干吗不在办公室。向阳说检察院上上下下都忙着迎接省里来人,有点儿乱,估计公安局那边也差不多,真想安心谈事儿,倒不如出去。

闻九庆听了稍稍放心,本想提议另外的地点,比如小洋楼,犹豫了一下,没提。

他不知道向阳对小洋楼有没有了解,又怕随便改别的地方会留“疑点”,也隐约想探探向阳约在真实的“案发”地点,有没有什么格外的深意。

尹国彬责成段大宝指挥杨帆安排接待杜立德带队的调研小组。

因来人规模超出预料,住宿一时显出困难。尹国彬段大宝等领导给调研小组接风洗尘前一刻,段大宝交代杨帆说这顿饭吃完之前,必须全部落实人员住宿,要在一处,最好安排在市委招待所;如有困难,可动员一些现在住在那儿的人暂时挪动挪动。

杨帆把这话就当成尹国彬的交代去执行。正好向阳要搬去检察院宿舍,等于腾出了很高规格的一套房。他本有点儿犹豫,但一则房间确实紧张,再则向阳声称他搬走的事已经跟尹书记汇报过了,杨帆就理解成尹国彬同意向阳搬走,或者说尹国彬认为对向阳的“监控”可以告一段落了,也就没再“挽留”,由向阳去了。

向阳紧急整理物品,想最及时腾出房间,不免手忙脚乱。

消失了好几天的木春花来帮忙,眼圈红红的。

向阳轻轻拍拍她肩头,叹息两声,摆摆手。

木春花说“怪我”。向阳不让她说下去,说“怎么能怪你呢”。然后说“谢谢”,就埋头收拾东西,任由木春花从旁帮衬。

木春花不知道他“谢谢”的是现在帮忙收拾东西,还是之前的“照顾”,怯怯问“还回来么?”向阳没应答。木春花几次想找话题,都没能真正开口。

向阳搬走当晚,尹国彬就得知了,狠狠瞪了杨帆一眼。杨帆惴惴不敢出大气儿。

尹国彬让他安顿好省里来人,去向阳的新地方看看条件怎么样,如果可以,安排木春花过去继续“照顾”。杨帆会意,提了东西打听着找去,却撞了锁。他亮出身份,抬出尹国彬,让检察院宿舍管理员开了门,被里面的刚搬来的凌乱吓一跳,觉得房间虽好,但“不方便”,就如实报给了尹国彬。尹国彬让他安排,强调:向阳要在他眼皮底下,不能在别人眼皮底下,让杨帆尽管去安排,他会择机尽快跟向阳打招呼。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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