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诗歌赏读

来自: [已注销]2013-04-07 16:09:14

伊丽莎白·毕肖普(Elizabeth Bishop)诗六首 (蔡天新 译)

洗发

岩石上无声的扩张,
苔藓生长,蔓延
像灰色同源的震波。
它们期待着相会
在围绕月亮的圆环上,
依然留存在我们的记忆里。

既然天堂将会
倾心照料我们,
亲爱的,你何必
讲究实效,忙碌不停;
不妨静观眼前。时光
虚度倘若不被感动。

星光穿过你的黑发
以一支明亮的编队
紧密地聚集在一起,
如此笔直,如此神速
来吧,让我用那只大锡盆为你洗发
它打碎了,像月光地样闪烁无定。

奥尔良河畔

  ――给玛格丽特.米勒

河上的每艘驳船轻松地掀起
浩大的水波,
像一片巨大灰色的橡树叶
蓦然出现;
它夹带着真实的叶子顺流
漂向大海。
巨叶上水星似的叶脉――
那些涟漪,
冲向河流两岸的堤坝
毁灭自身,
悄然如陨落的星星在天空中
结束了生命。
那些成堆的真实的叶子拖曳着
继续漂流
它们无声地远去,溶化在
大海的厅堂里。
我们纹丝不动站着观察那些
叶子和涟漪
当光芒和水流紧张地进行
正式的会晤。
“如果所见的会轻易忘怀我们,”
我想对你说,
“随它去吧,我们注定摆脱不了
叶子的纠缠。”

寄往纽约的信

  ――给路易丝.克伦

我希望你在下一封信里说说
你想去的地方你要做的事情
那些戏怎么样,散场以后
你还有哪些别的娱乐?

你在午夜时分搭乘出租车
匆忙的像是要拯救自己的灵魂
那里道路不断围绕公园
计费器瞪着眼睛如垂死的猫头鹰

树木显得异常的古怪和绿
孤单地站在又大又黑的洞穴前
突然,你置身于另一个地方
那里事件像波浪一样接连发生

大多数玩笑你弄不明白
像石板上擦掉的几句脏话
歌声嘹亮可多少有点朦胧
天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从棕色的石头屋子里出来
你到了灰白洒了水的人行道上
建筑物的一侧太阳会升起
像一片摇摆不停的小麦田

亲爱的,是小麦不是燕麦。我猜
这些小麦的种子不是你撒播的
无论如何我都渴望了解
你想做的事情你要去的地方

地 图

陆地仰卧在海水中,被绿色的阴影覆盖。
这些阴影,如果真实的话,它们的边缘
出现了一串长长的布满海草的礁石
那些海草使得海水由绿色变成纯蓝。
或许是陆地斜躺着从底下把海洋托起
再不慌不忙地拉回到自己身旁?
沿着美丽的褐色的砂石大陆架
陆地正从水下用力拖曳着海水?

纽芬兰的影子寂静平坦。
黄色的拉布拉多,爱斯基摩人在上面
涂了油。我们能够抚摸这些迷人的海湾,
在玻璃镜下面看上去快要开花了,
又像是一只干净的笼盛放着见不到的鱼。
海岸线上小镇的名字标到了海上,
几座城市的名字则翻越附近的山脉
――当激情大大超出了动因
印刷工人享受到同样的兴奋。
这些半岛从拇指和食指间提取海水
犹如妇人触摸庭院里光滑的家当。

地图上的海洋比陆地更为安逸,
它把波浪的形状留给了陆地:
挪威的野兔心急地奔向南方
它的侧影摇晃于海水和陆地间。
国家的颜色分配好了还是可以选择?
――最能表示水域特征的色彩是什么。
地理学并无偏爱,北方和西方离得一样近
地图的着色应比历史学家更为精细。

人 蛾

此地,上方,
建筑物的缝隙充满了碎裂的月光。
人的整个影子只有帽子那样大小,
伏在脚边,犹如玩偶足下的圆圈。
一枚倒立的大头针,针尖被月光吸引。
他没有看月亮,只是观察她的大片领地,
感受着手上那古怪的亮光,不冷也不热,
那温度没有任何仪表可以测量。

可是,当人蛾
偶尔对地面进行几次难得的寻访,
月亮却显得那样不同寻常。他出现
在一条人行道边的开口处,并开始
紧张地攀援这些建筑物的表面。
他觉得月亮好比苍穹顶端的洞穴,
说明天空的庇护是根本靠不住的
他颤抖,但必须尽可能地向高处探索。

快到屋顶了
他的阴影拖在身后,像摄影师的黑布,
他畏惧地向上爬,设想这一次或许能够
将自己的小脑袋伸进那圆圆整齐的开口
就像裹着黑卷,硬从一支筒管里取出
进入光芒(人在地面时没有这种幻觉)。
人蛾最怕的事他仍需去做,虽然
他必定失败、受惊、跌落,却没有伤害

尔后他返回
他所谓的家,那苍白的混凝土的地铁。
他轻盈地展翅飞翔,恨不得尽快赶上
那沉默的火车。车门急速地关闭
人蛾自己总是背对着前方坐着
火车立时全速前进,没有换档
或任何渐快的过程,可怕的速度,
他说不准自己后退的速度究竟有多快。

每晚他必须
乘车穿过人造的隧道,做着相同的梦。
犹如枕木在冲锋的脑袋和车箱下面
反复出现。他不敢朝车窗外面看,
因为第三条铁轨,那流动的有毒气体
就在边上奔跑。他把这看成一种疾病
自己遗传上了容易感染。他只得
把手放进口袋里,正如别人披着围巾。

若你逮住他
举起手电照他的眼睛。里面全是黑瞳仁,
自成一个夜晚,他瞪着你看,那毛刺的
天边紧缩,而后闭上双目。从他的眼睑里
滴出一颗泪,他仅有的财产,像蜜蜂的刺。
他隐秘地用手掌接住,如果你没有留意
他会吞下它。但如果你发现了,就交给你,
清凉宜人犹如地下的泉水,纯净可饮。

犰 狳

   ――给罗伯特.洛厄尔

每年这个时候
几乎每天夜里都能见到
那些易碎的非法的火气球。
上升到到山的高度,

升向这一地区依然
受人尊敬的一位圣人,
纸壁发红,里面充满了光
忽明忽暗,像颗跳动的心。

一旦升入天空,就很难
把它们与星星区分――
这是些行星――有颜色的
下坠的金星,或是火星,

或是浅绿色的那颗。风吹来,
它们就燃烧,倾覆,翻滚,摇晃;
不然它们会飘行至
风筝似的南十字星座上,

远去了,暗淡了,庄严的
缓缓的离开了我们
也可能,碰上山口往下吹的风
突然发生了危险。

昨天夜里,又一只大气球坠毁了。
它撞上了屋后的山岩
喷溅开来,好象碎了的火蛋。
火焰直往下蹿。我们看见一对

在那里筑巢的猫头鹰飞起来
向上,旋转着露出白色和黑色
肚皮下面映红了,直到
它们尖叫着飞出视野。

那旧的鹰巢一定被烧毁了。
一只犰狳匆忙地逃离了大火,
它孑然一身,羽毛被照得铮亮,
朵朵玫瑰,垂着头,尾巴收缩,

稍后,一只短耳朵的幼兔
蹦了出来,吓我们一跳。
多么柔软!一撮无形的灰烬,
眼睛一动不动,火烧火燎的。

太美妙了,这梦似的模拟!
哦,坠落的火,刺耳的尖叫
和恐怖,那残弱的武力威胁着
无知地与天空扭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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