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坤濮
做过杂志编辑记者、网站编辑和广告公司新媒体人员。
47岁,目前赋闲。
邓云乡《鲁迅与北京风土》书中有一个记载:1924年鲁迅先生搬到阜成门内宫门口西三条的住宅后,于次年和第三年的春天,先后两次出阜成门西去三里多外的“钓鱼台”游玩。第一次是陪母亲去的,第二次是和九个朋友骑着小驴去的。(当时城里的交通工具有人力车、马车和少量汽车,而出城行走的交通工具之一是骑驴。在阜成门外不远与城墙平行就有一条路叫做“驴市路”,后改为文雅的“礼士路”。)
一
我在2000年时,曾在阜成门外不远的一栋写字楼上班。每天走上过街天桥时,都能望见阜成门内的白塔,还能脑补一下已经不存在的阜成门城楼。当读到邓云乡先生书中的记载,我顿时又仿佛回到城门口,看见70多年前鲁迅和朋友们自阜成门出发,骑着小驴沿着当时城外的黄土路一溜烟地跑去那个如今叫做“玉渊潭公园”的地方踏青。
我也十分熟悉玉渊潭公园。如今从地图上看,它距离阜成门大概2.5公里,这片风景区靠近阜成门方向的东北部分,现在围起来是钓鱼台国宾馆,剩下更往西往南的部分就都留给了玉渊潭公园。小时候,我家住在从玉渊潭公园再往西4公里的金沟河附近,爸爸在周末会骑着自行车驮着我和弟弟,沿着永定河引水渠的南岸向东骑行,一路来到玉渊潭公园,然后我们从公园西门进入(玉渊潭公园的西门就开在如今西三环公主坟往北一站)。那时是1980年代。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爸爸家围绕着金沟河五棵松永定路一带方圆两公里的范围搬了几次,而这一带景物的大的格局变化始终其实没有发生。原因之一是从公主坟往西,沿长安街排列的全是军队大院、军事科研院所和它们的家属区,各部门割据格局既定,难有大改。从公主坟到玉泉路,自东向西数过来是四站地铁:公主坟、万寿路、五棵松、玉泉路,排列着空军大院、海军大院、总后勤学院、工程兵大院、装甲兵大院、二炮大院、解放军总医院、军事医学科学院、航天部大院、铁道兵大院和解放军政治学院。我曾经遗憾为什么2015年北京建设新行政中心不选西边而是去了通州,现在想想恐怕也是一样的道理,在既定居住地盘上拆改建无比艰难,不如选择一片相对地广人稀的区域。我直到1991年上大学之前,出公主坟往东的次数都寥寥可数,小学时学校曾组织去中山公园春游,至今记得清楚。一年中可能会逢年过节去一趟西单,或者王府井,始终对“城里”不太熟悉。上小学和中学时,班上同学全是来自周边各大院的,最多的是和我一样来自航天部大院的子弟,还有来自解放军政治学院的,有总后勤学院的,有铁道兵大院的,还有的来自位于玉泉路的中科院高能所大院。我们这些在军队大院或航天或中科院等科研院所家属院长大的孩子,家长通常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地道北京人很少,家长多带有口音,我们则主要说不带北京腔的标准普通话。我爸爸1960年从河北石家庄报考大学时,只需要填考哪所大学,并不需要选专业,他填写了“中国科技大学”,当时这所大学就坐落在北京玉泉路(即现在中科院研究生院和高能所所在地)。那时候分专业看国家需要,估计我爸是因为数学成绩好,所以被分到了力学系空气动力学专业。毕业后就分配到往东一站地位于永定路的航天部二院,参与研究计算导弹飞行轨迹。航天部二院家属院由分布在附近的几十栋四到六层不等的苏式灰色或普通红砖楼房组成,若干个街坊区域,分布在以永定路为中心、东到五棵松路和金沟河、西到玉泉路。封闭的大院生活缺少街头巷里市民文化,还由于是保密单位的缘故,同一个家属区的人可能也交往淡薄,至少我是这种感觉。虽然没有都市街坊市集的热闹,不过大院里种植有几十年的雪松、泡桐、栾树、槐树,还有法国梧桐、银杏、核桃、枣、杏树、梨树,连桑树都有。树多,鸟就多,每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前些年还有现在已不多见的老榆树,合欢树,可惜不知为什么,春天能结榆钱的老榆树和开粉色绒花的老合欢树陆续被砍了。这几个围绕着研究院的家属区里,最早一批建于六十年代的斜坡屋顶的四层苏式楼房,如今只剩几栋,多数是陆续建于七八十年代的六层楼房,而新千年后逐步拆旧再建的都已经是15层的小高层了。京西京北,上风上水。我们大院的地面海拔有70多米。我查过资料,北京平原平均海拔20-60米,天安门广场海拔44米。坐在位于六层的家里,海拔高度有90多米,朝北的窗能看见延绵的西山,天气晴朗的时候,甚至能望见山路弯弯。我看地图,发我家往西北直线距离11公里是香山,8公里向北是颐和园南门,往西南7公里多是卢沟桥,往东11.5公里是天安门。初中时学校曾经组织徒步走到卢沟桥的活动。高中时我也曾和同学骑自行车去香山,然后再骑到颐和园,最后再骑回家,也不觉得累。1984~1993年我家住在五棵松路与永定河引水渠交叉的金沟河附近时,出家属院的门往东过五棵松路对面,有一趟公交车可以一路向北直接坐到颐和园。当时这条宽阔的大路两旁树荫蔽日,如今它已经变成了终日熙攘呼啸的西四环北路。天气好时当我走上跨越西四环过街天桥往北看,还是能清晰地看到万寿山上的佛香阁。后来我才知道,这条五棵松路设计之初就是引颐和园佛香阁向南的一条直线划过来的,是1939~1945年日据时期日本人规划和初建的。日本人当时想在距北京西城墙以西四公里大约今天公主坟的地方开始,往西建设一个面积相当于四九旧城的新市区,新市区的西部边界大约在玉泉路,北部在今天西郊机场以南,南部到京汉铁路(今天的京广线),最终只完成了核心部分,建设了五纵三横的几条路:翠微路、万寿路、五棵松路、永定路、玉泉路,东西向最重要的就是长安街西延线——复兴路。其中,五棵松路是纵向中心大道,当时叫兴亚大路。在五棵松路的东边1.5公里平行规划了万寿路,西边1.5公里规划了玉泉路,在五棵松路和玉泉路之间还开有一条永定路。这些路铺沥青碎石,在当时以黄土路为主的西郊是少见的。玉泉路的命名是因为这条路正北指向玉泉山。万寿路的得名据说是因为在它北边不远慈寿寺的永安万寿塔。永定路得名因它北端有永定河引水渠。至于翠微路,那是一条先向北延伸到了永定河引水渠就沿渠一路向西北拐去,最终指向了西山八大处附近的翠微山。几条道路围成的区域,陆续建起580多座日式平瓦屋。1942年,西郊新市街住进了日本人800户,集中在万寿路和永定路附近。直到六十年代有人还管永定路一带叫新北京,如今这个称呼早已淹没在历史中。如果把历史再往前翻,五棵松这里真的曾经有过五棵松树,在清朝时,从这里再往西是荒凉的远郊了,世道不好时盗匪横行,行人从城里过来即将往西远行,都愿意在这树下歇脚,等待几个同路的一同上路,以便壮胆。五棵松往东3公里,是著名的京西公主坟,因这里曾经有嘉庆帝的两个公主的陵墓而得名。1980~90年代住在西郊的我们,如果从公主坟往东,就自称进城。1990年代,在公主坟以西才建了“城乡贸易中心”西郊第一家大商场,从这名字你可以看出当时公主坟以西就算作郊区,公主坟是“城乡结合部”。再说回西二环上的阜成门,从阜成门向西一条笔直的大路阜成路,往西4公里经过鲁迅先生骑驴踏青的玉渊潭后即是西三环的航天桥,自此再往西5公里,就和南北走向的玉泉路交叉了。在这个交叉路口的东南,有一片社区叫“玉海园”(此处距离我爸家直线距离1.2公里),2000年我在此买了套小公寓。而交叉路口的西南,有一座小山叫“田村山”,山坡以南坐落着楼房,山坡以北开了个门称为“田村山体育公园”。有一天我爬上那座小山丘,发现这里立着刻有驼队图案的纪念石碑。原来此处自元代已成村,不但是门头沟至阜成门的京西古煤道上重要的村落,也是往京城运煤、运石歇脚的路站。包括山西内蒙来的走京西古道进京的贸易驼队,都会在此歇脚。时代变迁,如今人们行驶在阜成门直通向门头沟区的快速高架路阜石路上,只能脑补当年黄土飞扬的运煤古道了。北京是一张巨大的拼图,我只最熟悉其中西郊的这一块。如今的北京是一个东西宽160公里、南北长120公里的存在,而我最熟悉的,只是上述这西郊的一块长宽十数公里计的区域。这面积里有山有水有桥,有园林,有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去的家属院,这里有我的记忆和成长。后来,上大学我去了南京,后来又去了上海。再回到北京西郊,我还是觉得它的故事很特别,作为我读城写作练笔的第一篇,先记录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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