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识柳三变,何人知我秦少游

公元1100年的某一天,藤州光华亭内,一位老者说想要喝水,让随行的人去找水,水找来后,老者却并无饮用之意,而是静静的看着,看着……而后脸上露出了微笑,并在这微笑中结束了他那颠沛流离的一生。

苏轼在听到这位老者逝世的消息后疾呼:“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

没错,这位老者名叫秦观,字少游。

提起秦观,比他的死更为人们所熟知的则是他的那首《鹊桥仙·纤云弄巧》,且不言这首词用词如何如何,营造的意境又如何如何……仅词中“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一句就不知激励了多少异地恋的情侣。

秦观少时聪颖,抱负远大……(此处省略多达数十字的赞誉),喜好读书,但不局限于“读万卷书”,因为他更做到了“行万里路”(纵游湖州、杭州、润州等地)。1078年,风华正茂的秦观进京赴考途经徐州,听闻此地太守正是自己极为仰慕的苏大学士苏轼,于是便决定登门拜访“偶像”。秦观作为苏轼的“小迷弟”为了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提笔写下:“我独不愿万户侯,惟愿一识苏徐州。” 并呈上自己所作的几篇诗文,并应苏轼之请写了一篇《黄楼赋》,苏轼读罢称赞小秦“有屈(原)、宋(玉)才”。得到了来自偶像的赞许,秦观不胜欣喜并“就坡下驴”拜师苏轼。(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决定)之后拜别老师,踏上进京赴考之路。

正所谓:“造化弄人,世事无常。”此后秦观竟然两度名落孙山,科场失意沉重的打击了秦观,使得他意志消沉,愁肠满腹。如其词云“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读这句词不禁让人联想到南唐李后主的那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只不过人家李后主抒发的是亡国之恨,由此也可以看出科场的失意对秦观的打击是多么之大。

但好在他老师兼偶像苏轼是两宋文坛第一“乐天派”。在苏轼的鼓励下,年近不惑的秦观又一次踏上了科举之路。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进士及第。

“如黄庭坚鲁直、晁补之无咎、秦观太虚、张耒文潜之流,皆世未之知,而轼独先知。”苏轼正式向世人“推销了”这四个年轻人,这四个年轻人也因此在宋朝文坛正式“出道”,被称为“苏门四学士”。

秦观在“东坡经纪公司C位出道”后,仕途自然不顺(原因嘛,他老师叫苏轼)。但是秦观的实力(才情)不允许他一辈子就这样逝去,秦观的才情的表现之一就是他所作的那些不被“正统”文人所接受的“浓词艳曲”(例如后世“金代第一才子”元好问就曾篾称秦观的诗为“女郎诗”),但这些词作却十分受当时的歌女舞姬欢迎,并为之谱上曲子用于表演。这些词作中最有名的要数那首《满庭芳·山抹微云》(名句“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据传闻秦观死后,其女婿范温某次参加了一次豪华宴席,在表演结束后歌女要向宾客一一敬酒,因为范温官职低微,所以歌女便十分轻慢地指着范温问在座的人:“这是谁啊?”范温闻此言仅淡淡地说了一句:“某乃山抹微云女婿也!”便让歌女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急忙赔罪。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山抹微云君”在歌女中的受欢迎程度。

单论在歌女之间的影响力,可能只有那位奉旨填词的白衣卿相可与之相比。因而苏轼曾说“山抹微云秦学士,露花倒影柳屯田”(柳永以屯田员外郎致仕,世称柳屯田)。有如此才情,秦观自然也不缺什么情(hua)史(bian)佳(xin)话(wen),从秦观现存的词作中大概可以找出二十位歌女的名字。

但是提起秦观的感情生活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则是他和苏轼妹妹苏小妹的一段情缘,这段佳(yao)话(yan) 首先记录于明代小说家冯梦龙笔下的《苏小妹三难新郎》中后来又有《眉山秀》、《三难新郎》、《鹊桥仙》等(各种版本的谣言)出世,使之得到广泛传播,但其实苏轼并没有妹妹,而秦观的原配则为高邮富商徐成甫之女徐文美,有一妾名连朝华,因此秦观与苏小妹的情史也不过是一个流传甚广的大乌龙。但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秦观的才情非凡,虚构的苏小妹何许人也,有“扫眉”之才,父兄更是闻名于世的“三苏”,试想何等才情的士子才能配得上这位大才女?秦观能配得上,所以这也从侧面看出来秦观足够“牛”。

当然后世之人也不会忘记这位风流才子。

北宋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随夫进京并怀有身孕的唐氏在梦见秦观后在淮河舟上产下一子,取名陆游,表字务观正是源于秦观(字少游),此时秦观已经逝世25年了。

又过了大约五百年,清初大诗人王士祯在路过秦观老家高邮时提笔写下:“风流不见秦淮海,寂寞人间五百年。”

秦观虽为苏门四学士,但其词风却与苏轼的词风相去甚远,与柳永的词风甚为相近,有着“婉约派一代词宗”之称。但纵观秦观一生就不难理解了,其科举之路坎坷,在官场上又陷于党争屡遭贬谪,于是便把自己对于自己人生际遇的忴惜写进词里,正如同后世之人周济所言“将身世之感,打并入艳情”。

秦观绝非仅仅是一个风流才子,因为他不仅擅长诗、词、散文,更在军事、农桑等多个方面上著有著作。可以说秦观一心想要在官场上有所作为,但屡遭贬谪,报国无门,一身才情却只得流连于秦楼楚馆,在风月场上扬名立万。这一点秦观和柳永真得很像,以至于后人只记得柳永,而不知秦观。

“谩赢得青楼,薄倖名存。”的背后是属于秦观的一种无奈,而这种无奈可能只有写下:“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柳永懂。

仕途官场也好、青楼风月场也罢在秦观走到人生的尽头时,他都看开了,功名、污名,以及一生悲惨的际遇都释然在那一抹微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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