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琐忆:老屋的变迁

9、老屋的变迁
我曾祖弟兄五人分家时,都只有几间茅草屋。除了我祖母在原来茅草屋的基础上改建成瓦房,其他四房中,还有一房奋斗成了地主建了瓦房,另三房将茅草屋保持到了解放,得到了贫下中农的好成分。那几房的情况我都不了解,只认识其中一位堂叔,就是1954年我父亲把祖母托付给他、把房子送给他的那一个。祖母造的院子,其实也很简陋,前边已有详细的介绍,此不赘。我要说的老屋,即此,虽名之曰“老”,历史并不“悠久”。
1964年我回乡务农时,老屋还保持初建的样貌。1972或1973年,我接母亲到新疆,却没有路费寄给她,母亲别无办法,只得卖房子。整卖无人要,又只得拆了卖木料、卖瓦片。她住的厢房拆下来就不值钱了,补交了历年所欠生产队的口粮款,大概也就剩了一二百元,刚够到新疆的路费。一个“撮箕口”的三面围的院子,只剩下“直尺拐”的两面了。
随着民工潮兴起,乡亲们开始外出打工,他们受尽风霜劳苦,挣到一些血汗钱,第一要务就是修房子。罗表叔老了,绍林大公死了,但他们的儿子们都大了,也挣钱了,要娶妻分家,又分别拆走他们的几间旧屋,另申请屋基地盖了各自单独的青瓦土墙的院子,“直尺拐”只剩下“扁担型”了。
最厉害的还是堂婶家,她的孩子们拆了已明显破败的土墙瓦屋,在原地基上建了小砖楼,就是说,墙不再是泥土版筑或竹编泥抹的,而是用砖砌的,屋顶也改用预制板了,一排三间,两层。2001年秋我回乡那次,老屋已荡然无存,看到的,就是这座立在旧址上的小砖楼,里面住着衰老的堂婶。虽然,从个人欣赏习惯说,我认为还是青瓦粉墙的四合院,掩映在竹木丛中,比较好看,而那些粗陋的、火柴盒儿似的、砖砌水泥抹的所谓“砖房”,不伦不类,反而破坏了乡村风光的和谐。但是,无论如何,在农村,能修砖房,是一种富裕的象征,我还是为堂婶家高兴。再后来,堂婶夫妻相继去世,他们的孩子们不愿再回到闭塞的山乡,分别在各自打工的地方成家立业,其中最近的一个,在我们县城买了房子,新修的砖房拆掉卖了砖,老屋彻底消失。
从祖母千辛万苦建起老屋,到它彻底消失,大概70来年吧(与现在买商品房土地使用年限定为70年很巧合啊)。这是“天地翻覆”的70年。这座老屋,在少年守寡、奉亲抚孤的祖母手中站起来,经历70年的沧桑后,逐次肢解,终归于无。70年,三代人。老屋没了,历史还在,它或者可以从一个小小的、卑微的角度,见证刚刚过去的70年。
至此,我的“故乡琐忆”要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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