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书趣,得书力,是周凯山水风骨不凡,趣味雅正的万法之心。
周凯的回归,在实践上不止是临摹一些古画而已。作为山水画家,他试图要重新“寻找正宗”。他说:“寻觅山水画正宗脉络,复古嗜古,不以时下之‘创新’为然。或有人目为蹈守旧规,冥顽不化,余亦不辩。”周凯说的“正宗脉络”,大抵还是董其昌提倡的“南宗”。这或许与陆俨少有些关系。陆俨少说:“董玄宰不愧为豪杰之士,自其崛起,而风气丕变,无论四王、即八大、石涛、石溪,亦不能出其樊篱。予不敏,何能外此。故有谓予学石涛者,未能首肯,只有老董,吾师乎,吾师乎!”与强调学董略不同的是,周凯特别提出一个巨然来。他说:“元四家皆祖述董、巨,世人大多只知董而忽视巨师之影响。巨师长线披拂颇富禅味,吴仲圭直接衣钵,不改师法。殊不知黄鹤山人巧变面目,声东击西,以枯索老辣之笔掩其出处。可谓意通貌异,善学而敏学者也。”这是周凯的一种说法,也是他的一种选择。
今人已难看到董源的可靠真迹,但从上海博物馆和台湾故宫还能看到巨然的《万壑松风图》和《层岩丛树图》,淡墨、长披麻皴,笔迹清而厚,气息苍浑,堪称披麻系即南宗山水之典型。为学习传统而选择派别,无疑是继承者之必然。特别是明清以降,派别纷呈,画家总先要有所选择,再综合与融会贯通。近代山水画家如黄宾虹、吴湖帆、张大千、溥心畬、陈少梅、陆俨少等,都有派别的选择,然后才有所融合,进而创造。但兼容西画者大多对传统山水画的派别缺乏深入理解,他们或者认为派别不过“宗派而已”,无足轻重,或者并不熟悉派别与派别画法的意义,因此也无从选择。他们主要依靠的是对景写生,所重视的是景物的空间与形色,而不是意境和笔墨。即他们的关注点不是笔墨风格、格调和境界,而笔墨风格、格调和境界才是元明清山水画的着力处。
杳然青莲宇
141cm×70cm
纸本水墨设色
2017
20世纪30后、40后和50后的山水画家,大都出身于美术学院,极少临摹古画,他们已经不大熟悉山水派别,甚至把派别都视为“束缚”,弃而不顾。其实,传统山水画的历史,就是创造、修正和转变派别的历史,学习传统就是要出入派别,在继承与变化前人派别的基础上推进创造。当然,对传统派别的学习,有活学,也有死学。有人淡化传统,甚至无传统、非传统;有人转益多师;有人死守一派;有人浅尝辄止;有人毕生苦学;有人由派而深入,由派变出,自立门户;有人只能游走于派别之间,始终找不到自己……
前人感叹“大家不世出”,就是感叹山水画出入传统、自成一家之难。周凯认同董其昌以来的“正宗”说,表明他亲和画史上的南派,而特别钟爱巨然,则是他的个性选择。在他看来,石涛等“革新”画家与四王等“正统”画家,并非简单的对与错、好与坏的关系,而是各有所长,从而构成清代中国画的两翼。他自己倾向后者,多画浅绛,以细密秀润的笔法,追求幽静淡雅的意味。与此同时,他也适当吸收了北派重丘壑的特点,避免未流文人画粗简草率之病。这样,他与老师陆俨少灵动多变的笔墨风格也拉开了距离。深入派别再从派别中走出来自立门庭,是学习山水画的必经之路。所谓“打进去”“打出来”,是一个长久而艰苦的过程,我想,周凯正是对此有所体悟,而这,恰是当代山水画家所缺乏的。
万壑树声满 千崖秋气高
180cm×97cm
纸本水墨设色
2011
《思逐风云——周凯山水画集》序(节选)
文/董小明
显然,周凯今天已不会满足于当年的“击水弄潮”之作。他认为仅仅是课题的更换和画法的翻新不足以成为传统山水画的创新成果。历史厚重的艺术,要迈出时代的步子,也必定是沉重的,绝不可能一蹴而就。山水画伟大的传统,正是历代画家们创新成果的结晶。临渊羡鱼,退而结网,他用了二十年的“回归”之路,转向传统问道。二十年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周凯坚定执着地继续着恩师陆俨少先生所指之路,从石涛、石溪入手,上溯元四家,直追宋人,从传统山水画最精华之中汲取。他的作品,也日渐褪去浮躁飞扬之表,增添浑厚淡定的内蕴,仍旧古意盎溢,却崇古而不泥古,自成格局和新意。且笔法亦能脱去老师窠臼而成自我。因而为当下识者所赞,求学者众。阅展览之新作,解读周凯二十年的“回归”,我以为其实是画家独辟蹊径,锲而不舍,孜孜以求的又一次“前行”。
仿刘道士湖山清晓图
140cm×70cm
纸本水墨设色
2017
玄冥之境——读周凯的画和他的画论(节选)
文/严善錞
周凯在尽可能地控制笔迹形态变化的同时,也努力缩小墨色的浓淡差距。它们就像巴赫的音乐一样,没有太大的起伏,但却在缓慢的“滴嗒、滴嗒、滴嗒”声中,深沉地演绎着自己的故事。对于那些热情澎湃、喜欢狂风骤雨的观众来说,周凯的画确实不够过瘾。但是,当你静下心来,并设想自己的手提起毛笔,顺着周凯的轨迹去运行的时候,你就会感到自己的身心忽然起了变化,感到自己正处于一种莫名的宁静和愉悦的状态,就像歌德在聆听巴赫音乐时所说的那样:巴赫的音乐就像永恒的和谐正与自己对话,就像上帝创世前心灵的流动,我似乎无耳无眼,也无其它感官,而且我也根本不需要它们,内心却自有一股律动源源而出。
山川烟云
57cm×57cm
纸本水墨设色
2005
岚飞生翠
108.5cm×38cm
纸本水墨设色
2009
《归途——周凯画集》序(节选)
文 / 侯军
关于“文化托命”的概念,陈寅恪先生在《王静安先生遗书序》中有过一段非常精辟的论述:
“自昔大师巨子,其关系于民族盛衰学术兴废者,不仅在能承续先哲将坠之业,为其托命之人,而尤在能开拓学术之区宇,补前修之未逮。故其著作可以转移一时之风气,以示来者以轨则也。”
就传统山水画一途,周凯无疑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托命之人”。周凯师出名门,其书法老师胡问遂功力深厚,治学严谨,书法艺术冠绝一时,且继承的是前代名宿沈尹默的衣钵,周凯得其真传,可谓法脉正源;其国画老师陆俨少为二十世纪传统山水画的一座艺术高峰,直接延续着黄宾虹、冯超然等前代艺术巨擘的文化血脉,周凯追随恩师四十年,早年在上海常伴左右,恩师晚年移居深圳,周凯也随之南下,继续亲炙其文化薪火。如此高水准的文化师承,使周凯具备了“承续先哲将坠之业”的先决条件。长期的传统文化滋养,使周凯具备了传统文人的综合素质。古代画家无一不是诗文书画“四艺”兼备,这是他们绘画艺术的“文化底色”。周凯既以“寻觅山水画正宗脉络”为己任,自然也要在“四艺”方面锤炼自己,涵养文人之胸襟,增益前贤之能事。
揣拟大痴笔踪
140cm×70cm
纸本水墨设色
2015
寂寞中的前行——周凯山水画之我见(节选)
文/玉峰
周凯,一位极具文化尊严的行者,一位信念坚定始终如一的理想主义者,一位技艺精湛绝不与世攀争而只向历史寻求答案的实证者,一位广涉东西文化的学者型艺术家。
古代经典和写生之滋养使得他的精神世界愈发恬淡平和。在冷静思考的基础上将笔墨付诸山水,在林泉高致渔樵问答中寄托对天地大美和历史人文的情怀。
他的世界里唯有画,“晨钟暮鼓,青灯黄卷”,无论春秋不间寒暑,日复一日地画着内心想要达到“超以象外,得其圜中”的高度。他画中的深邃与开阔,一如其思想的深邃与开阔,学养风骨皆在寂寞中踽踽前行。
刘长卿诗意图
73cm×38cm
纸本水墨设色
2009
笔为中正——周凯山水艺术(节选)
文/古秀玲
2016年,周凯创作山水册页十二开,题名《韵胜原从骨胜来》,印证其“以书入画”这一南宗文人画心。早在2005年,其在作品《烟云山川》将这一美学观点阐释得细致明白: “山川得烟云烘托则生机勃发、万籁灵动,此水墨之神秘所在。惟须见笔,见笔则免落俗匠之窠臼。方熏有言:“笔端气韵,世每尠知。”
以“笔”为形质,以“墨”为情性,“惟须见笔,见笔则免落俗匠之窠臼”是周凯山水创作的核心法则,亦是其艺术与时下山水大异其趣的关键。
书法线条厚拙、潇洒、圆劲的韵味,无时不刻反映在周凯绘画笔端。或迅如奔马,却无狂躁之气;或留若磊石,无苦涩碍重之滞;或细若杨柳飘絮,无脱神轻飘之陋;或是水天浩淼,淡若轻云,无虚溜之滑。线条所到,方笔落宕、圆笔中劲,笔力扛鼎。疾留处若悬崖勒马、舒舒乎若轻风拂面。
书,乃画之骨也。得书趣,得书力,是周凯山水风骨不凡,趣味雅正的万法之心。
秋山图
76.5cm×48.5cm
纸本水墨设色
2009
长白山大瀑布
145cm×25.5cm
纸本水墨设色
2009
杜甫《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
180cm×97cm
纸本水墨
2019
自书学艺近感
180cm×97cm
纸本水墨
2019
俞樾笔记一篇
34cm×66cm
纸本水墨
2009
庄子齐物论一则(局部)
34cm×66cm
纸本水墨
2009
和云自故山
30cm×200cm
纸本水墨设色
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