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在母亲的怀抱里
故乡在母亲的怀抱里
◎ 刘艳琴
对于一个中年女人来说,故乡的全部含义就是母亲;连母亲也说,等我要是“没有”了,你也就不用回来了。母亲是心疼我跑这么远的路回去看她。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心里酸酸的,但谁也没说什么。
母亲早就做好了饭在等我。相见的一刹那,我们都直直地对望着,又都惊鸿照影般倏地移开眼神,我看到母亲眼里掠过一丝陌生一丝失望和些许悲伤,就像我的心情一样。母亲比我想象的更老了,皱纹更深更密了,眼睛更小也更没神采了。也许,母亲从我的脸上看到的,也是岁月的沧桑吧,尽管我回家之前已把鬓边的白发染黑了。
母亲把我按在炕上,说什么也不让我下地,还拿出褥子让我坐着,说炕烧得太热,怕我坐不住。坐在褥子上吃饭,在我们家乡那是只有结婚当天的新媳妇才能享受到的待遇。我坐在褥子上,热泪在我眼眶里转,却故作玩笑地说:“妈,你拿我当新媳妇啊!”母亲边铺褥子边说:“什么新媳妇不新媳妇的,你离家大老远的,又多少年才回来这么一趟……”话只说了半截,母亲突然停了手中的拍打,转身去了灶间,我猜想,母亲眼里也含着泪吧,怕我看见,躲出去了。
母亲有五个子女,只有我离家在外,二、三十年来,无论是我上学还是工作,母亲都没到过我的生活里。母亲不识字,不知道我寓居的城市离她究竟多远,她只能用牵挂和思念在心里丈量。所以母亲坚决要扯一条电话线,尽管电话在我们那相对贫困的小村里还是奢侈品,尽管时常有欠费停机的时候,但仍然固执地留着,母亲把牵挂和思念都看成了那一截电线了。
母亲自己养了几只鸡,冬天冷,鸡只是偶尔才下一个蛋,母亲知道我要回去,都留着,每天早晨给我煮一个,我不吃,母亲就剥了皮硬塞进我的粥碗里,说:“还有,鸡还能再下呢。”可母亲却舍不得吃,结果是推来搡去谁也没吃。母亲就只好煮两个,一人一个地吃。
在母亲身边的日子是甜蜜的,连我的神经都不衰弱了,梦也不作一个地一觉到天亮。也许人也跟主物一样,生存也需要合适的土壤吧,那种睡在母亲身边的塌实,是哪里也找不到的。记得老舍说过:“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我真不知道,真到了母亲说的那一天,我还有没有勇气和愿望再回故乡呢?
【刘艳琴】烟台工贸技师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