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奇案:丈夫在房中遇害,小妾拍手称快,知县为何帮真凶求情?
明万历十二年五月初五,长兴县知县郭槐闻讯城内刘家发生一起凶杀案。刘家有四人死亡,死者分别是家主刘福,三夫人张氏、四夫人柳氏以及丫鬟如月。
坐在官轿里的郭槐心情很复杂,他是万历五年的两磅进士,同科中他的名次虽然靠后,却是最早授于实官的人。众人还在翰林院编书熬资历时,他已经主政一县。
可是几年下来,郭槐都是在浙江州县里平调。眼看长兴县三年任期将满,有希望更进一步。奈何张阁老颁布《考成法》,将地方刑狱纳入考核之中。浙江道巡按御史王坚即将来长兴县“京察”时,居然发生了刘家灭门案。如果此案处理不妥,郭槐乌纱帽难保。
郭槐的轿子穿过南大街尚书坊,来到了刘家门口。郭槐下轿后,在班头杨彪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院子,院子外刘家的丫鬟和家丁在围观。
郭槐见状后有些不悦道:“这刘家能管事的人去哪里了?怎么不出来约束家仆,让他们如此随意放肆。”杨彪在旁说道:“回大人的话,家主刘福身死,其子刘继祖下落不明,管家刘蔽重伤昏迷,剩下的妻妾都被看押在院子里。一时间没人能约束家仆。”
郭槐出声道:“你去让他们各自回屋等待问话,没有本县的允许谁都不准离开刘家。”杨彪领命走后,郭槐独自走进小院,一股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
郭槐捂着鼻子来到案发现场,刘福等四人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三个梳着妇人模样的女子在一旁嘤嘤哭泣。她们见到身穿青袍官服的郭槐屈膝行礼。
年纪稍大的妇人说话道:“妾身,黄氏携姐妹们拜见郭大人。”师爷宋铭拿着户籍册来到郭槐身边介绍道:“回大人的话,此三人分别是刘福的二夫人黄氏,五夫人周氏以及六夫人贺氏。”
郭槐在来的路上就听宋铭讲过刘家的情况,刘家经营着一家徽记墨斋,由于徽墨备受文人钟爱,刘家三代经营徽墨生意,生意虽然单一,但是家产丰厚。
在嫡长子继承家业的祖制里,刘福以庶子身份继承家主位让众人跌破眼眶。刘老太爷也是实属无奈,他育有两子,长子叫刘松,庶子叫刘福。刘老太爷到了古稀之年都没有享受到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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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怒之下对两个儿子说道:“你们谁生下儿子,我就把家主之位传给他。”一年后,刘福的原配夫人沈氏临盆生下儿子,刘老太爷大喜亲自给孙子取名“继祖”,并且当场宣布由刘福继承家主位。
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更何况刘福因儿子刘继祖的原因继承家主之位。可是自从刘老太爷去世以后,刘福性情大变,越看儿子越不顺眼,对待刘继祖非打即骂,沈氏在世的时候还能劝说下刘福,等她死以后,刘福干脆将儿子送到乡下庄子里,眼不见为净。
从此以后,刘福每隔一年就会纳一个小妾回家,刘福刚在半年前娶第六房夫人贺氏。
郭槐从思绪里回到现实,对二夫人黄氏问道:“谁第一个发现刘员外等人遇害的?”黄氏看了一眼六夫人贺氏,后者回答道:“回大人的话,是妾身发现的。我今早来给老爷送早膳,发现院门敞开,却没有丫鬟值守,走进院子发现老爷和其她姐姐们倒在血泊中。”
此时仵作张寿已经勘验完尸首,他用烈酒洗干净手后,向郭槐禀告道:“大人,死者四人都是被同一人用菜刀所杀,场面看起来很凌乱,其实都是死后被凶手挪动。在下认为,死者和凶手相熟,除了刘福身上有三处刀伤,其余死者都是背面一刀毙命。”
“哦,你如何判断死者和凶手相熟?”郭槐疑惑道,张寿在长兴县做了近三十年的仵作,人称“尸语人”,他做事细心,常常在尸首上发现破案线索,为此郭槐很倚重张寿。
张寿说道:“如月的鞋子在脚后跟处有磨损的痕迹,这个痕迹很新,像极了被拖拽时造成的。这里并不是如月身死的第一现场。”衙役递给郭槐一双绣鞋,果然在后跟处有磨损的痕迹,他示意张寿继续说下去。
张寿带着众人来到院门处说道:“丫鬟如月应当是在此处身亡,我猜想应当是凶手在院外敲门,如月开门后被杀。既然凶手可以自由进出刘家后院,应当是与死者相熟,至少与如月相熟,她才会打开院门放凶手进来。”
张寿拿出一串项链道:“屋内虽然被翻得很凌乱,可是贵重物品只是散落一地,并没有被带走。试问一个盗贼都有胆子杀人了,还会忘记带走值钱的东西吗?如月之所以从院子里被拖到屋内,定是凶手想制造进屋盗窃的痕迹,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郭槐招来班头杨彪,将昨夜值守的门房叫来,此人叫刘泉是管家刘蔽的儿子,郭槐问道:“昨夜你值守时,可见有人来过刘府?”
刘泉回答道:“回大人的话,昨夜少爷在子时回过府里,可是不到一刻钟就走了。”郭槐闻言道:“我听闻刘继祖常年居住在乡下里的庄子上,他何时又回府里居住了?”
此时,二夫人黄氏上前回话道:“回大人的话,少爷半年前身子患病后就留在府里调养。”张寿突然说道:“死者死亡时间应当是子时左右!”
郭槐大有深意的望了一眼张寿,他明白张寿的意思,既然是熟人作案,刘继祖又是子时回到府里,不到一刻钟就离开,他有很大的嫌疑。
于是,郭槐立刻让杨彪带衙役去找刘继祖。此时,头上裹着白布条的管家刘蔽,在家丁的搀扶下找到郭槐。他虚弱地向郭槐行礼,郭槐让刘泉扶起他的父亲,说道:“刘管家是如何受伤的?”
刘蔽面露痛苦的说道:“大人,我是被刘继祖砍伤的。他还有一个同伙正是五夫人周氏。”众人闻言都看向周氏,后者捂着嘴巴瑟瑟发抖,竟然吓得说不出话来。
周氏在刘福众多妻妾中并不是最漂亮的,她是“家生子”,父母都是与刘家有契约的家仆。太祖有律,民间不得豢养家奴,违律者家产悉数充公,犯事者脸上刻字。
故此,高门大户就用收养“义子、义女”的名义与这些卖到主家干活的丫鬟签订契约。这样她们世代都是主家的人,可做得却是奴仆的事,故俗称“家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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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真名叫青儿,本是原配沈夫人院子里的小丫鬟,沈氏临终前将她送给了儿子刘继祖,临终前叮嘱青儿照顾好儿子。从此,主仆两人在刘家相依为命。
一年前,刘福六十大寿。刘继祖带着青儿回到长兴县给父亲祝寿,当天夜里,青儿从刘继祖屋里出来,正好撞到喝醉酒的刘福。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错把青儿当成了四夫人柳氏。酒醒后的刘福将青儿纳入门成了五夫人。
刘继祖得知后,并没有表露出不满,当天就离开了刘家,回到了乡下庄子里。但是,府里一直流传青儿与刘继祖的闲话,这让刘福心里不痛快,连带着对周氏也看不顺眼,再也没有去过周氏的院子。
话说刘蔽指认周氏是刘继祖的同伙后,郭槐问道:“你有何证据说周氏是刘继祖的同伙?”刘蔽捂着头上的伤口说道:“我昨夜经过周氏的院子,见到刘继祖提着一把菜刀,怒气冲冲地出来,他见到我以后,朝我砍来,我只觉得头上吃痛就昏迷不醒了,醒来后听闻老爷被害,想来定是刘继祖和周氏合谋。”
周氏默默跪在地上沉默不语,她只是低着头无声抽泣,郭槐上前说道:“周氏,你可认同刘蔽的指认?”周氏只是摇了摇头不说话,郭槐继续说道:“现在人证和物证都指向刘继祖是杀人凶手,你只要同意指认他是主谋,我可以从轻发落你。”
周氏听到“刘继祖”三个字后,眼神里唤起了光彩,她终于开口说话:“大人,少爷是好人,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情,我才是主谋,请您杀了我,替刘福尝命吧。”
郭槐眉头紧锁说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杀害刘福了!可你当本官是昏官吗?你一个弱女子如何杀得了刘福四人?刘继祖弑父杀母罪大恶极,你为什么要替他顶罪?”
“不,刘福才是最大恶疾,少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周氏闻言歇斯底里的喊道,只见她突然起身,指着躺在地上的刘福骂道:“刘福贪财好色,明面上是徽记墨斋的掌柜,背地里却做着买卖孤儿的肮脏生意,将孤儿卖去南洋做奴隶。”
众人闻言大惊,郭槐的心里咯噔一声,在他辖下出现贩卖人口,他竟然不知晓,这事如果被监察御史知道,他不止是乌纱帽不保,身家性命都危矣。
郭槐连忙问道:“周氏,你所言当真?”周氏惨然一笑道:“当然是真的,这是我亲耳听到刘福酒后所说,二夫人可以做证。”
二夫人黄氏闻言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哭着说道:“郭大人,刘福贩卖人口到南洋一事,我只是听他说过,他嫌弃我不识字,具体内容从来不和我说。”
六夫人贺氏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她刚进门,并不知道刘福贩卖人口的事情。她本本在勾栏卖唱,被刘福看中纳入府中。
郭槐看着黄氏哭哭啼啼的样子很腻歪,说道:“周氏,你将所知如数告诉本官,我会替你和刘继祖向朝廷求情。”周氏愣了一下说道:“如果我说出来,你可以免了少爷的死罪吗?我愿意一个人承担所有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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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槐面露难色道:“我只能尽力而为,但是你得告诉我真相。”“大人,你不能相信这个毒妇的话啊,他是想诬陷老爷,给刘继祖脱罪。”刘蔽在一旁神色紧张地说道。
“呸,刘蔽!你阻止我说出真相才是想脱罪,因为刘福所有做的坏事,你都有参与。”周氏指着刘蔽骂道,于是她将所知的真相娓娓道来。
刘福继承家主位以后,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刘家生意很单一,除了卖墨没有其它营生,年轻气盛的刘福拿着刘太爷存下的钱,做了几笔生意都亏本。眼看刘家就要入不敷出,此时,管家刘蔽对刘福说:“我有一个表哥在南洋跑船,听说那边的人很喜欢天朝的奴仆,我们不妨做这条生意。”
于是,刘福就扬言南洋遍地黄金,骗人去南洋干活,很快就赚了钱。可是去过南洋的人都说那里穷困潦倒,便没有人再去。刘福有次外出,看到街上玩耍的儿童,突然心中有了个生财的主意。回家之后,就找到刘蔽,让他花钱去买孤儿,男童的卖去高门大户当奴仆,女童卖去勾栏会馆。
短短几年,刘福就积累了大量的金银,在此期间他因为拐卖孤儿结识了三夫人张氏和四夫人柳氏,她们明面上是刘福的妾,实际上是江湖两个黑帮派到刘家的话事人,平时都是他们三人策划和管理拐卖孤儿的事情,这个组织横跨大明十三道,十分庞大。”
周氏得知此事后,找了一个借口让刘继祖回来,后者听闻后盛怒。从厨房提着刀冲出院子,正好碰到刘蔽,于是当头一刀将他潦倒。
郭槐听闻这一番话心惊肉跳,拐卖组织竟然横跨大明十三道!他也为人父母,理解骨肉分离的痛苦,他尽量压住想当场打死刘蔽的冲动,沉吟道:“刘蔽你可知罪?”
刘蔽忽然口吐白沫瘫倒在地,杨彪见状冷笑一声说道:“刘蔽受伤严重昏迷,我看也活不久了,就干脆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吧。”昏迷的刘蔽听说要活埋自个突然有起身,哭着说道:“郭大人,这事都是刘福一人所做,与我无关呐。”
“好一个与你无关!”说话之人正是浙江道巡按御史王坚,他身后两个衙役拘押着一个年轻人正走进院子里来。周氏见状突然喊道:“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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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坚是万历八年的状元,又被选为庶吉士,他虽然只是七品巡按御史,可是位卑权重,加上又是庶吉士将来的“储相”,郭槐对这个后辈很礼敬,此时小院里两位身穿青袍身前绣有“鸂鶒”的七品官,都望着刘蔽。
场面一度很寂静,王坚打破沉默道:“刘蔽!我也不和你绕弯子,本官此次来长兴县就是为了抓你。你这些年躲在刘福身后,操控拐卖孤儿组织,我经过多方查证已经证据属实,想必此刻大明十三道所有巡按御史都在捣毁你的组织,我该叫你刘蔽,还是该称呼你为小泉蔽郎?”
郭槐惊讶道:“他是倭寇?”于是,王坚将真相说了出来,刘蔽是东洋一位叫丰臣“大名”的探子,他借着刘家管家的身份收集明军边防海图,然后怂恿刘福拐卖孤儿到海外,为得就是将大明的消息源源不断送回倭地。这些年来,这个组织发展到十三道,近年来各地有孤儿失踪,引起了朝廷的注意,这才发现这个组织。于是,十三道监察御史共同携手查获了这个外围组织,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隐藏在幕后的刘蔽。
郭槐怒道:“可恶,尔等倭奴觊觎我天朝真是该死!”王坚继续说道:“我来到长兴县以后,立刻派锦衣卫在刘家外面监视,昨天夜里见到刘继祖浑身是血从刘家出来,尾随之后,这才将他捉拿。”
真相终于大白,但是有一事郭槐不是很明白,于是向刘继祖问道:“固然你有大义灭亲的想法,可是刘福是你的父亲,你怎么下得去手杀死他?”
刘继祖惨笑道:“刘福不是我的亲身父亲。”原来,当年刘福得以继承家主位,都是刘蔽的功劳,他让沈氏假装怀孕,到了临盆的那天,买通产婆从外面抱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回来,这个婴儿就是刘继祖。
刘老太爷去世以后,刘福当然不会真心对待“假儿子”,沈氏善良一直将刘继祖视为己出,临死前将真相告诉了刘继祖。
这些年,刘继祖都在寻找亲生父母,直到昨夜,他从周氏口里得知,刘福当年为了防止“假孕”的事情败露,从刘继祖亲生父母手里抢走孩子后,并将他们杀害。
刘继祖这些年忍辱负重,得知父母惨死,认贼作父多年,又得知刘福拐卖孤儿,善尽天良,感同身受之下,决定亲手报仇。正如仵作张寿所说一样,杀死众人后伪装现场,逃出刘家的时候却被锦衣卫抓获。
王坚闻言长叹一声:“刘继祖,本官对你十分敬佩,我会尽力为你开脱罪责,你这样的人不该死,该死之人应当是像刘福这种人。可是你这种极端的做法是不对的,一切都该交由律法来处理。”
刘继祖闻言羞愧低头说道:“我知错了。”王坚与郭槐道别后,押着刘蔽和刘泉进京问罪,郭槐将刘继祖收监等待刑部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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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之后,皇帝亲自监斩刘蔽等拐卖孤儿组织的犯人。刘继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判流徒关外三千里,无赦不得回朝。万历二十一年,明军在半岛击溃倭军,皇帝大赦天下,刘继祖得以回到长兴县。
刘继祖感念刘老太爷的养育之恩,接管刘家徽记墨斋,最后,他不顾众人反对娶了改回小名的青儿为妻,已经是浙江巡抚的郭槐和翰林院学士王坚参加了宴席。此事传出去后,刘继祖和青儿的婚事再也没人敢置喙。
故事为小树原创短篇《一双绣鞋牵出暗案中案》,讲述乡绅一家身亡,知县和御史联手抽丝剥茧查找真凶的故事。
本则故事的寓意:
古代将拐卖人口统称为“略卖”,从汉代开始抓到人贩子就处磔(zhé)刑。
唐代开始认识到拐卖孩童对社会的危害,对这一种犯罪行为严厉打击。
元代,由于幅员辽阔贩卖人口达到顶峰,但是一经发现,证据确凿者判死刑。
明代,更加完善了有关律法,这里必须提到“采生折割”者,就是将正常的儿童造成残疾,用来乞讨骗取钱财。这一类人被抓到直接“林池处死”。
清代,嘉庆年间有个70岁的老人拐卖了17名儿童,有十个儿童因他而死。皇帝没有因为他年纪大而放过他,直接将他“林池处死”。
在严防人贩子的同时,作为家长一定要有警惕意识,不要放任孩子一个人外出。钱财是赚不完的,不要以没时间要赚钱为借口,不去陪伴孩子,孩子的成长离不开父母的陪伴。
【声明】
本故事为原创民间故事,纯属文学上的创作,故事里的情节和人名均为虚构,寓意是希望读者在故事里发现道理,请不要和封建迷信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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