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新秀] 陈纯植:我的五六岁
童年似一碟磁盘,在收音机里旋转,在每个齿轮上都刻有不同的片段,待播放到动情之处时,或潸然泪下,或嚎啕大哭,或破涕为笑,或感慨万千……
五六岁时的记忆,有的像年久的镜妆,早已斑驳模糊,但有的却像晶莹剔透的琥珀,透彻清晰。五六岁的我,惧怕父亲的打,害怕母亲的骂,总爱依偎在奶奶温暖的怀里,在轻声的呵护和甜甜的细语中,慢慢地长大,去躲开纷扰、呵责与打骂。许是上天给了孩子一个与生俱来的特权,遇到呵责时,奶奶的怀,永远是避雨的港湾。
五六岁时,我的世界是多么美丽,多么自由,多么浪漫而富有梦幻的情调。
那时奶奶开着早餐店,早上生意忙,顾不得带我,闲暇是奶奶便属于我一人。那会儿,我霸占着一张餐桌,那便是属于我的天下,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玩具:有高傲而且焕发无穷力量,可以毁灭一切黑暗势力,打败无数怪兽,维护宇宙和平的奥特曼;或手执垂钓休闲的电动小盘,沉醉在自言自语的,无人听懂我语言的世界里,品尝着个人宇宙的味道;偶尔把捏水果沙拉型和蔬菜果盘型的五彩橡皮泥;还有可以装扮成齐天大圣模样的面具,拥有和孙猴子一样的神通……凡是最新颖的玩具,被我这“小霸王”遇到,那就非拥有不可了。我总会习惯性的,牵着奶奶那双粗糙沾有早餐味的大手,我的小手儿从大老远指着心仪的那款玩具,拿到手后,心里是那般的自豪和满足。那时的满足来自奶奶的成全,她像一眼流动的清泉,滋润着我小小的心灵,在我幼年的心田,植下一抹青葱。
渐渐地,我才意识到父亲和母亲的存在,他们像熟悉的陌生人,介入我的生活,打乱了我的生活节奏,我的宇宙仿佛裂开一道大大的缝隙和无尽的深渊,里面充斥着埋怨和责备。
第一次,在无情地毫无作用力的反抗中,逼着上学。那一次,我哭了,奶奶抹着泪……
入秋了,乳白色的玉兰花谢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清晨的风中携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大伙也已长袖加身。小伙伴们入学好几个星期了,因为我坚决不去上学,奶奶陷入两难的境地。一面是奶奶每每提到让我上学,我总抽抽噎噎,向奶奶诉苦;一方面父亲再三向奶奶嘱托,无论如何,孩子这幼儿园一定要去,非去不可。从未见过幼儿园长什么样,里头有什么,就冥冥之中感觉自己会像笼中的黄鹂,彻底失去自由,因此活泼好动,奇想无数的我与父亲打着旷日持久的攻坚战。
父亲动真格的了。
“都是你给惯的,学不去上,孩子被你宠死了”。父亲第一次为了我,向奶奶大吼。
奶奶摸摸我的头说:“孩子不是还小嘛,等再大些,他会自己爱去学习的,给孩子再多玩些时间吧,别吓着孩子”。
父亲眉头一蹙,火貌似烧到了头顶,呵斥道:“你管,你管,孩子给你宠死算了,宠死算了”。
我的哭声更大了。父亲就在一旁一边大骂,手一边满天挥舞着,透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杀气。
他伸手拽我,我赶忙扑倒在奶奶的裤脚旁,奶奶仿佛是一根救命稻草,把我的生命牢牢拴住。
父亲毫不动摇,用力撕扯着我的衣服,我大哭,哭到干呕,哭到心、肝、肺都冒到了嗓子眼儿。
他用力一摇一扯,遒劲的大手挽住我的双臂,把我固定在摩托车前头,我无法动弹。只听着摩托发出轰轰的哀鸣。
铁制的红绿夹杂的大门,像关押受死刑囚犯的监狱,里三层外三层,把周围封的水泄不通。它监禁着我的自由,约束着我的思想,限制了我原本多彩浪漫纯真的童话般的童年,送我走进教育的殿堂,从此,我便与无拘无束的生活,挥挥手,做了告别。
“老师,孩子今天我送来了,老师你多照顾些,麻烦你了”。父亲嘴角露出丝丝微笑。这笑若在我被送来这之前便有,该多好。
话毕,看见父亲斜瞥了我一眼。随后紧跟门的一声巨响。教室里哭声连连,他们都“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呀。哭声在这里像无踪无迹,不知不觉的病毒流感,无孔不入瞬间传染。哭声宛如晴天霹雳和雷雨轰鸣,肆虐着角角落落,仿佛将要震断混凝土中的钢筋,掀开房梁上的屋顶。泪水哭红了双眼,眼泪的盐分干枯在嫩嫩的脸颊上,结了一层银色的霜。内心是这般惊恐,人许是身处这般境地时,才会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张皇失措。他会倾尽所有,会用泪水和哭声去争夺,呐喊,挽救丧失的自由。
但哭总是卑微的,它无法得到父亲的同情,无法改变父亲的决定,唯一代表的只有我无谓的反抗。
时光如沙漏里的流沙,分分秒秒的流逝。一顿首,一回眸,竟又走过十六载春秋,满载酸甜苦愁。回首思忖,不觉光阴虚度,便是成功。偶抬头,观蔚蓝之天空,云彩瞬息缥缈,慨叹时光匆匆。
斟一盏清茗,在朦朦胧胧的茶香中,回忆着妙趣横生 的五六岁,想想自己身上的故事,捡拾记忆的碎片,仰望精神的天空……
作者简介:陈纯植,浙江温州人,毕业于瓯海中学,现为廊坊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17级学生。本人性格开朗,热爱阅读。乐观生活,在最好的年纪为最美的梦想做最大的努力,是其座右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