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我要原味的
孩子们放暑假了,在家里一边写作业一边与我商量,“妈妈,写完作业我能出去玩儿吗?”
难得闲下来的清晨,看着窗外放空自己,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宝宝,脚尖点地在林荫路上企图跑开,被跟在身后的奶奶喝住。迎面一只漂亮的大金毛,拴着牵引绳奋力扯着主人想去嗅一嗅那个走不稳的小宝宝。
晨光还很柔和,透着清凉,树枝上圆滚滚的小毛球啾啾地叫着,跳来跳去,树叶轻轻抚摸着自由的空气。
……
恍恍惚惚的,就想起自己儿时的暑假。现在回想起来,我们的童年记忆里,暑假都有一个标准配置——奶奶或外婆家。我记忆里最美好的暑假也都是在奶奶家,那时候没听说过夏令营,也不知道有没有夏令营,总之一放暑假,我就带着暑假作业坐着班车去奶奶家,奶奶家的平房小院儿就是我暑假开始的坐标。
葡萄架的荫凉下,有个大水缸,经常泡着几个大西瓜,中午最热的时候,我就坐在葡萄架下,从水缸里捞一个凉盈盈的西瓜,劈一半,拿个大勺,一边驱赶前来抢西瓜的蜜蜂,一边照着西瓜最中心最甜还没籽儿的地方狠狠挖一个圈儿,塞进嘴里那一刻,太阳都让人觉得是凉爽可人的。
晚饭通常都在院子里吃,爷爷奶奶,有时还有叔伯家的姐姐、妹妹们围坐在一起,奶奶知道我爱吃老豆角里的胖豆子,夹到的豆子都会给我,其实我也特别喜欢吃油炼过的肉,又香又酥,可是那是比豆子还稀少的美食,我只夹自己面前那一块儿的,从不敢去翻盘底子。
我小时候性子比较腼腆,通常都是听别人聊天,也不觉得无聊。没人的时候,就抱着妈妈买的一些作文书,爷爷的报纸,蜷在一个大木床上,看着看着,就扣在脸上,昏睡过去。有时候迷迷糊糊醒来,奶奶在帮我赶苍蝇,爷爷就会把我扯起来,拿个水管冲了脚,赶回屋里睡。
睡懒觉是不受限制的,但是需要能扛过一早轰鸣的鼓风机,奶奶做的饭香和苍蝇执着的盯着不得不露出被子外面的脸,起飞降落,用它的吸管在脸上嘬呀嘬的……
偶尔爷爷也会给我一些零花钱,可是离奶奶家最近的门市部都要走很远,门市部的玻璃柜台外还有两根圆钢管挡开一些距离,每次要挑个好吃的,都要踩着最下面一根钢管,下巴才够得着柜面,隔着玻璃给门市部阿姨指自己心仪的小塑料包装袋里装着的黄澄澄的五香瓜子,焦黄焦黄的花生糖,只要五角钱,确是我能想到最美味的零食。
塑料包装袋的封口是用锯齿在烛火上烧化了融上的,所以有时候会有不小心烫成豁口的,我生怕有豁口的会把我的好吃的漏出来,少了一颗,所以一定要在柜面上仔细观察很久才下定决心买哪一个。
买到好吃的,走回奶奶家的路就没那么漫长了,有时候还没到奶奶家巷口就所剩无几,包装袋上印的红色,蓝色的商标被手心的汗水浸得脱落得斑斑勃勃,贪吃的我只把最后那一两块儿分给爷爷奶奶。
进院子前要是听到姐姐、妹妹们也在,我就会溜进拴着大黄狗的后院儿,大黄狗很配合,从不大叫引来旁人,就摇着尾巴默默地看着我踩着后窗跟下的两根长木头,往屋里翻。每逢这种时候,我就会在记得吃西瓜的时格外留心,不把西瓜啃那么干净,捧着几个还能看到些粉红色瓜瓤的西瓜皮去犒赏大黄狗。
儿时的暑假好像总是很长很长,时间也慢悠悠的,奶奶家巴掌大点儿的小院儿,一朵云却要飘一整天才能飘过,晚上在墙头拉起长长的红霞,照的没熟的葡萄都亮晶晶的。葡萄熟起来也特别慢,总是要到快开学才有几串不那么酸,还总防不住,麻雀抢了先。
匮乏的物质生活并没有剥夺我快乐的童年假期,反而给我留下了纯净又美好的童年回忆。
前不久看到一个夏令营的方案,里面有份日程安排:
6:30 起床,洗漱;
7:00 晨练;
8:00 早餐;
8:30-12:00 训练;
12:00-14:00 午饭、午休;
14:00-17:00 训练;
17:00-19:00 晚饭、休息;
19:00-21:00 晚课;
21:00 洗漱、休息。
训练的内容据说是源于二战时期的生存训练,能够达到的效果除了教会孩子生存技能,培养孩子的自立能力外,还能开发脑力,培养国防意识,爱国意识,关爱他人,团队精神,同时还能通过斗酷暑磨练意志,强健体魄,培养吃苦耐劳、英勇顽强的精神。
当然,夏令营的内容绝不仅限于素质拓展,强身健体的,还有很多艺术表演,英语学习,甚至国际游学等等,五花八门,带给孩子的影响和意义却万变不离其宗,为了他们良好的未来发展。
看过之后我有些迷茫,如果我是孩子看到这样的时间安排,会不会从终于松一口气的期末考试结束,直接就把一口气全泄完,顿时对心心念念的暑假没了欲望。
但是以上这些说辞一定是能够挑动父母们的责任意识,激发父母们对未来的期待,自然而然的也就觉得孩子克服一下眼前的辛苦,未来终会有回报的。
我想起前不久,家长们在孩子们迎接期末考试时,还相互鼓励说,再坚持坚持,考完试孩子们放假了,我们家长也就解放了。一学期天天定时定点连轴转的日子,终于能熬出头,喘口气了,谁不高兴呢。可是,大人尚且需要张弛有度,借暑假缓缓劲儿,孩子们又何尝不想有个松快的暑假呢。
在家长们的角度看,夏令营既增长了见识,又让暑假生活过得有意义;从珍惜时间的角度去看,为他们的未来打好基础,这么做确实没什么不好,只是给孩子一点儿慢悠悠的日子,让他偶尔去挥霍一下未尝不是一种人生的意义?
记得我们迎接孩子降生前紧张又兴奋的想,只要孩子健康,快乐,我们父母就心满意足了,可是随着孩子慢慢长大,我们的初衷好像都变了。我们不由自主地开始操控他们的时间,甚至在改变他们人生的意义,孩子成了被我们推上舞台的演员,而我们就是为了迎合观众而要求他们完成表演任务的导演,可观众究竟是谁呢,会为孩子的表演买单吗,我们认为的有意义,孩子们又是怎么看得呢?
珍惜时间从来不会被指责,只是大人们珍惜的究竟是自己的时间还是孩子的时间呢?短短几天时间的夏令营结束后,甚至是花了大价钱送孩子参加国际夏令营之后,家长能做到平和心态,不要苛求这次体验会对孩子未来的人生起到改变命运,一飞冲天的影响,更不问孩子索求等值的回报吗?
成长是一个漫长而持续的过程,我一直觉得自己在30岁之前的人生都是混乱无序,甚至很多过往经历都是残缺而令人懊恼的,也只是在最近几年才慢慢有了些人生的规划,才感觉到了成长的力量。那我们又何苦强求一个孩子必须在一个强加的界定年龄成长成为一个我们预期的样子,然后用成功或失败去衡量他的人生呢。
这个世界上,贵族也好,精英也罢,毕竟还是少数不是吗,马云只有一个,可在淘宝上买单的却在不断刷新消费记录。我们并没有因为自己没能成为马云而终日追悔莫及,反倒是快乐的消费着,我们以人生各有各的精彩为自己开脱的时候,总不好为难一个尚不更世的孩子吧。
有一个周末,我赖在床上不想计划,只想什么都不用再想,就问孩子,今天周末,你想干嘛,她没有任何思考,没太在意的说,你陪着我就好,干什么都行。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得出,孩子也想跟我一样,什么都不想,就让时间慢慢过,自己也放松放松。
在孩子还想要我陪伴的年纪里,我还是想要选择多陪她度过一个简单的暑假,既快乐她,也放松我,一同为我们接下来要迎接的新学期储备好充足的好心情,好状态。
我不是在全盘否定夏令营存在的意义,只是觉得孩子们的要求不高,不管未来如何,我们陪在他们身边,对他们而言就足够了。
我愿意陪孩子一起去拼一个崭新的未来,但是也乐意偶尔慢下来享受我们俩越来越少的相互陪伴,有一天我们会老得成为他们的负担,而他们也会希望有自己的朋友圈,不受干涉。
所剩无几的这些时间里,哪怕就这么跟他们一起望着窗外发呆,看鸟儿自由自在,那也一定会成为未来他们童年里安静又美好的回忆吧。
我走到孩子身边,认真地看着她说,我能跟你一起玩儿吗?
于是,我们俩开始计划,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要怎么享受这个暑假,我们要计划一个没有蓝莓、番茄、烧烤味,就是一个有家人陪伴的原味暑假,有愿意加入的小伙伴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