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李社峰：徒步漫游的故事（五）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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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374期︱

审稿|马晓毅编辑|王会宁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徒步漫游的故事（五）」

文|李社峰

今天我们要再次翻越秦岭，从宝鸡到太白县，走S212国道。我查阅了一下地图，行程约40公里，公路在秦岭梁上的最高海拔为1886米。

早晨6点钟走出宾馆，天还没亮，外面黑魆魆的，路灯散出昏黄的光芒。街旁行人很少，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光柱自远而近再远去。我们匆匆地走向车站，忽然面颊一惊，针头般的冰凉，仰头看看天，灰暗阴沉，下雨了，今晨的第一丁雨送给了我。

花三块钱坐中巴车到兴龙寺，天忽然间亮了，空中飘着雨，细如牛毛小如针尖，很快，天地被湿润了。兴龙寺盘在路旁的山顶上，红砖的庙墻依崖而建将小山包围，公路沿院墙而行，溪水沿公路奔流，水、公路和院墙都走了一个“Ω”型。朱红的院门紧闭，透过门缝，一条陡峭的台阶直通山顶。

冬天的雨凉凉的，无声无息地润泽着山岭和农家。天灰蒙蒙的，雾气很重，两边山呈现一派秋冬的景象，斑斓多彩，色彩又被细雨浸湿，像西方的油画，圆润饱满。雾生于山底，长在山坡，在山脊上飘动游走，似山岗飘渺的灵魂。

我的包里装着伞，但没有取出，这样的雨无伤大碍，况且我喜欢这样的雨，星星点点地落在肩上、脸上、发上，淡淡的凉意、淡淡的忧伤、淡淡的思绪，配上淡淡的雨丝和淡淡的山林，这种淡如水的画卷令人陶醉。唯一不好的是相机必须装到塑料袋中，以防镜头被弄湿，不能很好地记录这景这色。

山里的路总是沿河而行，河水趟出了峡谷，在群山间穿梭，给人类提供了修路的天然地标。我想路和水一样，都有生命和灵性，他们相互盘缠而行，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是山中的路和水的最好写照。我们行在路上，走在水旁，听潺潺水声，赏山林美景，路像一个无言的向导，牵着我们的手前行，给了我们无限的期待和向往。

两个人两个包，在蒙蒙雨中前行，悠哉美哉！

秋冬季节是树叶轮回的节点，有些树的叶子已经落尽，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直插空中，残留几片枯叶在冷风里飘摆；有些树上还挂满叶子，但已经萧黄或者变红，似染了色一样绚丽，时不时有几片飘零，旋着转着落到路上或林中；有些树叶已经干枯，瘦得扭曲变了形，但在枝头的风里哗哗地响；人以物悲，不免神伤。不过，山林中还有绿色给人慰藉，那就是松树，这一棵那一棵地点缀山坡，枝头挂着松塔，像摇摆的手，松塔一层层咧开了嘴，松子早不知到哪去了。

公路慢上坡，迂回曲折地沿着山坡而行，山谷很空很静，路上的车不多，下着雨，又路窄弯急，有个把车也似蚁行。路上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俩静静地行进，陪伴的只有水声和脚步声。为了加快进程，看到公路是“Z”字状就插近道爬上去。坡陡地滑，不得不拽住前面的树枝，有时拽了根枯枝，倒霉，要么闪倒要么滑下去，抓一手的泥。

雨无声无息地下着，慢慢地变大，也许是林中的树叶少了，雨没有了夏日里的沙沙声。我棉衣的袖子、肩头、后背和裤脚都变了颜色湿透了，透过毛衣感觉浑身冰凉，只好拿出雨伞撑开，不过打着伞看风景也蛮有情趣的，我和朋友边走边聊，聊生活聊工作聊故事，鸡和鸭哪个的肉多？鸡肉多；为什么？因为鸭子要游泳必须空腔，肉多就沉了下去；鸡和鸭的爪子一样不？不一样，一个是爪子一个是蹼；为什么？鸡原来在树上生活，就是现在训话了，晚上也要上架过夜；鸭子在水里生活，没蹼不能划水就饿死了；鸡和鸭吃食动作有什么不同？鸡用尖嘴啄，鸭用扁嘴铲；鸡和鸭转头有什么不同？鸡转头为有级动作，鸭为无级动作……

我们走着雨下着，渐渐地雨中夹杂了雪粒，这是今年我第一次看到雪，朋友来电话说这时西安城纷纷扬扬地下着大雨，而这里雪和雨交织在一起落下来，落在柏油路上没了，路上渗出了水，水沿路流淌，越集越多，碰到豁口，翻到路边的沟里去了。

这一路上来没有农家，更别说饭店或者小卖部，我们出发时在潘家湾只买了2斤多橘子，快到中午时早就消灭完了，肚子咕咕地叫，人困马乏。12点多终于看到一个“农夫饭店”，心中窃喜，店里门口放了一张大床，床上铺着席子，席子上平平整整地放满了火晶柿子，火红诱人。我们喊来了店主人，他说冬天不营业。我问附近还有可吃饭的地方没有，他说摇摇头，我问这儿距离山顶有多远，他说8公里。我边说边用手摸方方正正的大柿子，心中好想得到店主的豪语：喜欢就拿几个吧！

雨停了但雪大了，我们收了伞，让雪随性而落。此时雾更大了，十几米开外看不清景物，站在路边，山沟里苍茫一片，对面来了卡车，车灯几乎成了摆设，只能看到两点晕红，若不是呜呜的吼叫声，即使到了近前也很难发现。雾在身边流动，像大江大河一样翻滚着，我们漫步在雾中，享受着腾云驾雾的乐趣，好似神仙。雪粒，这晶莹的冰凌漫天而洒，从雾中来，到雾中去，似上天抛下的礼花，纷纷洒洒。忽然我感觉我们像那暮色中的两盏明灯，蜿蜒而行，弱弱的火苗走到哪，那里就生出两团光明。

道路的标示牌提示连续下坡，我知道出了宝鸡界到了太白界。山上的雾忽然淡了，山岭清晰了，梁上梁下白茫茫一片，树上草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有些融了，流到叶尖，成了一滴珍珠，冻在那，用手一碰落到地上碎了。雪更大，没有一丝的风，雪粒颤悠悠地直线落下，像暴雨一样，密密地缝。走了一会，转过山角有了风，雪粒变成了雪花，满天满山地飘着旋着静静地落地，像花瓣一样。看着这天这地这场飘飘扬扬的雪花盛宴，心中充满无限的遐想，此时此刻只有我们两个外乡人独享这份美景，让人陶醉其中。

天快黑了，雪也停了，我的衣服也被体温烘干了，我们看到了太白县城。路旁的一座山上建了些院落，一条小路盘旋着上去，牌子提示是菩萨庙。兴龙寺在那边，菩萨庙在这边，各占一个山头，S212省道将它们相牵，它们为省道守候。

想想，神奇的事情就是这样，出门下雨，一路雨雪雾霜，到了太白却什么都停了，长着茂密松树的山上冒着两股云烟，似乎天上的云生于此山；记得那年去杭州游西湖，到了断桥边忽然下了瓢泼大雨，跑过了桥，雨骤然停了，一道彩虹将西湖连接到远端，这是巧合吗？

晚上住到太白这个仙境般的县城，一人一个砂锅，品几盅太白酒，暖和了许多。今天是我的生日，农历十月一日，早晨给大哥打电话说我不能回家，让他去父亲坟上烧纸钱，大哥说上周已经烧过了。

第二天，坐上回来的车，一种失落油然而生，漫行结束了，这次的漫行故事也讲完了，像电影散了场，像约会离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