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姐姐贺风勤泥塑艺术作品
《下水饺》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地里的庄稼收成少,嘉祥这一带更是过得缺衣少粮的日子。
一般姊妹俩一年到头有三条裤子都是好的。平时一人穿一条,另一条谁洗衣服谁倒腾穿。
贫苦的生活也有着幸福和快乐,人们也懂得珍惜和满足。那个时候就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过年,因为只有在过年的那一天,才可以高高兴兴的玩,如果再努力劳动点,再节省点,除夕夜还有可能吃上一顿豪华大餐——饺子。
除夕的晚上,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不肯去睡觉,看着整整齐齐摆放的几十个饺子在锅台上,闻着油香味,别提有多幸福,谁都不舍得离开锅台半步。
当时,我们济宁这一带有过除夕夜要早起放鞭炮的风俗,起的越早鞭炮放的越早,在新的一年里过得越红火,越代表勤劳。还有的不舍得买鞭炮或者没有钱买鞭炮,就双手藏在袖筒里,羡慕地看别人放鞭炮,还使劲嗅着鞭炮的火药味儿说:“拼人放炮,精人听响。”
那天晚上,父母亲说要下水饺吃,我和兄弟妹妹六人都没有困意,从开始准备包水饺起,都没有离开过,包好了放在锅台上,又都一起围过来,都想吃水饺。妈妈还包几个麦麸子的,说是谁吃到了谁有福气,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我们都期盼着做有福气的人。
天还没亮,父亲开始准备烧地锅,大哥准备放下饺子前的鞭炮,母亲便准备好下饺子,弟弟妹妹们都端着碗拿着筷子,站在锅边等着早急啦,一直问:“什么时候煮啊?”
好不容易看到水饺下锅里了,看着锅里的饺子越煮越香,急的弟弟妹妹伸着脖子瞪大眼问:“啥时候熟啊?啥时候熟啊?”母亲打趣的说:“看你们几个没出息的,饺子熟了你们也不能先吃,要先给老爷爷老老爷爷他们吃。”说着就盛出来几个,把饺子摆在供台上,又盛了两碗让大哥和二哥给爷爷奶奶送去……望着锅里一个个香喷喷的饺子被盛出来,送出去,眼看锅里要没了,年幼的弟弟妹妹:“哇哇!”大哭起来,父母亲赶忙一人分给三四个,大家才都笑了,大哥二哥也飞快的跑回来,看到碗底的几个饺子,疾速的吃下去,父母亲都端了碗去旁边吃了,后来我才发现,父母亲都只是喝了水饺汤,却故意装作吃的好香。
看到兄弟妹妹们欢天喜地的高兴劲儿,父母亲也孩子般的与我们一起欢笑,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一年的辛苦劳累都值得啦!就暗暗想着,来年俺更要努力干活,再多挣些工分,让父母亲和弟弟妹妹都能吃饱饭,都可以好好的、饱饱的吃大餐——水饺。
《我要去上学》
上学,一直是我的梦想。现在还偶尔做梦去上学了呢。
小时候家庭条件不好,没办法上学,那个时候,看着一般大的小伙伴们背着书包去学校了,我心里就特别羡慕,心里就想着,赶紧多割些草,多挖点菜,然后好去上学。割草的时候,把粪箕子装了再装,自己站不起来了就让伙伴帮忙提一下,手里的镰刀当拄棍,我的个子小,粪箕子刚刚才离开地面,走路都困难。
最喜欢的是妈妈让我照看妹妹了,那样就可以背着妹妹去学校里,把妹妹放在我身边的小摇篮里,一边读书一边轻轻摇一摇妹妹,如果妹妹哭闹了,就只好背着妹妹去教室外面听课了。
好像是我十岁那年吧,爸爸在参加开挖洙水河时摔伤了腿,妈妈去济宁人民医院照顾爸爸好一段时间。从此,我就不能再去学校里了,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所有的家务活也都落在我肩上了。每次劳动回家,我就想绕道走学校附近,远远的看伙伴们在操场上戏逗、玩耍、做游戏,还可以在教室外面听他们的读书声……
那个时候吧,总是有做不完的活,洗衣服,做饭,除草,喂猪……年龄大点了,需要做的劳动更加多了,织草片,挑水,担粪,甚至挖沟渠……从早到晚,一年四季,根本就没有消停点的时候,我慢慢发现,做再多的活,都没有结束的时候,妈妈欣慰我劳动卖力气,更加不舍得让我去上学了,所以上学的希望越来越少了,我的心里越来越失望,慢慢的也就只好让自己去梦里上学吧!
平常我就经常偷空看看弟弟妹妹们写作业,喜欢听他们读书。我劳动的时候,如果弟弟妹妹在我身边写作业,我都感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干活也不烦、也不累的,可高兴了。
有时候弟弟妹妹发奖状了,我高兴的看了再看,好像得奖的是我自己,也曾经梦想过,自己去上学了,自己得奖状了。
我就想着,自己多劳动些,努力干活,把时间留给他们,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多读书多认字,心里渴盼着,你们千万要坚持读书,一定要珍惜读书的好机会。
《四子棋》
经常想起农闲的时候,冬天,男劳力喜欢在太阳底下晒太阳。
有人喜欢下四子棋。随意从路边墙角捡几个土坷垃,在地上画几个格子,就可以两个人对战了。
其他的人也喜欢过来凑个热闹,有的挤眉弄眼做提示,有的悠闲的抽旱烟,有的闭着一只眼睛挖耳屎,有的捂着嘴偷偷笑,有的在一旁着急搓手感叹,有的磨拳擦掌想去参加对战……因为一个棋子,一步棋子大呼小叫,争的面红耳赤,几乎要打起来,争吵声半拉个庄子都听的到,家里人叫好多次吃饭了才恋恋不舍的回家吃饭,还有的人端了个大饭碗出来吃,呼呼啦啦的喝玉米面糊糊,心里特别满足。
《七嘴八舌》
那时候吧,家里没有电,更没有电视,农闲的时候,农村妇女们喜欢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大家七嘴八舌的,可热闹了。
不管是街头还是巷尾,只要几个农村妇女在一起,保准有笑话。她们有的抱着孩子毫无顾忌的撩开衣服给孩子喂奶,有的端出来针线箩筐做鞋子或者鞋垫,有的编织线手套什么的,有的挑拣粮食里面的土坷垃,有的凑过来洗衣服,反正都不舍得闲手,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七嘴八舌的海侃海聊,有的笑得直揉肚子,有的仰着头张大了嘴笑,年轻小媳妇不好意思大笑,就捂着脸抿着嘴笑……还有喜欢恶作剧的中年妇女,在新媳妇面前故意讲新媳妇的大伯子哥的笑话,新媳妇的那份尴尬劲儿,更会引起哄笑,远远的就可以听到她们幸福的欢笑声。
现在一般人都不在街上闲聊了,当时幸福快乐的场景我还依然记得,好像就在昨天。
《大碗茶》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鲁西南这一带路边集镇上会有许多卖大碗茶的,为南来北往的赶集人、小商贩、拉脚力的提供了好多方便。我姥爷当时在枣庄西集以卖大碗茶为生,虽然生活算不上富裕,养家糊口还是可以的。
父母亲原来都在枣庄有工作,后来响应上级号召下乡劳动,还有家里老人需要照顾,父母亲先后回到嘉祥的农村老家务农。父亲常年参加公社的、村里的各种工作,基本上顾不上家里的生活。家里家外全靠母亲一个人,我们兄弟姐妹六个需要照顾,还有爷爷奶奶也需要补给和照顾,劳动力不足,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饿的实在难受了,没办法的时候就摘了树叶喝点井水来充充饥。
母亲为了让我们兄弟姐妹有口饭吃,就偶尔带着我和二哥去姥爷家里住上一阵子,帮姥爷去卖卖大碗茶,然后再带回来一些吃的、穿的和用的。
记忆中,二哥一直特别瘦小,就是不怎么长个子,身体又弱,当时去拉比他身体都大好几倍的风箱,很是吃力,总是全身汗水,满脸通红,二哥咬着牙,憋着劲儿的拉,我在一边看着很是心疼。当时我也瘦小,也拉不动啊,只能帮着累的满脸通红的二哥扇扇子。
每次去姥爷家里,妈妈一再交代我们:“在姥爷家里要勤快,眼里要有活,干活要多卖力点。”后来想想,估计妈妈是感觉在姥爷家我们多干点活,回我们家来时,再带吃穿用什么的心里略微好受点吧。
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不能忘记二哥拉风箱的吃力模样,不能忘记姥爷家的大碗茶,不能忘记从姥爷家回来时的高兴劲儿,正是姥爷家的大碗茶,接济我们度过了青黄不接的年代。
前几年,有一次二哥喝多了酒,哭诉当年自己拉茶炉大风箱的事情,姥爷家的大碗茶也一直装在二哥的心里,二哥平时是少言寡语的,这次说了好多酒后话,我和妈妈都默默的听二哥说着当年的大风箱和大碗茶,都各自擦着眼泪,以致不能言语。
二哥吃苦耐劳,学习刻苦,终于如愿考上了大学,成为人民教师,我听到通知的时候,高兴地哭起来。
回忆过去,除了怀念,更多的是珍惜现在,生活条件再好,也不能忘记吃苦耐劳、艰苦朴素的精神,人生都有许多艰难困苦,坎坎坷坷,只要自己努力克服,生活就会越来越好。
(此为泥塑作品的创作者,即贺英姿的姐姐贺风勤。所记文字由贺风勤口述,贺英姿整理。)
作 者 简 介
贺英姿:山东省嘉祥县人,女,汉族,供职于山东省嘉祥县金屯镇政府。业余从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华夏时报》、《中国孝文化》、《乡镇论坛》、《关爱女孩行动》、《山东科技报》、《大众日报》、《农村大众》、《农业知识》、《人口导报》、《济宁日报》、《晨风》、《大运河文学》、《华东文学》、《城市信报》、《哈达铺》等报刊。散文《烙大饼》和《芝麻盐》在《济宁日报》·《都市晨刊》举办的“纪念改革开放三十周年”征文活动中,被评为三等奖。现为绝句小说新文体倡导者,中国绝句小说学会副会长,《绝句小说》杂志版执行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