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视野》ll【散文天地·李绪明专辑】ll总第249期 / 开普饭

本期制作：孟新龙

雨

文/李绪明（山东）

这是春天的第一场雨，所以来得婉转，来得羞涩，来得小心翼翼。

如果你正在踏青的路上，没有伞，没有风，没有想象的任何遮蔽，那么你一定是幸运的，你一定会为这美妙的邂逅倍感欢欣。

此时你是雨的一部分，你似乎正从雾中走来，与细密的雨丝纠缠在一起，在昨夜的梦里迷失了自己。

柔婉清凉的雨雾亲吻着你的面颊，一种久违了的温润沁入心脾，雨珠正从泛绿的牙尖上渗落下来，在依依惜别中向你招手，远处传来几粒鸟鸣，那是它们渴盼了许久的歌声。

看呢，眼前的柳丝还在雨幕中舒卷，几只麻雀上下翻飞。早已湿润的泥土舔舐着种子的芳心，像襁褓中刚刚诞生的婴儿。

此时的陶醉溢满全身，你说不出话，弥散的雨气像一双温柔的纤手，不由分说地把你抱紧。岸边的花儿开了，初绽的花蕊晶莹欲滴，那湖中荡开的波纹一圈圈地漫延开去，像心里氤氲的涟漪。

你走着，梦着，迟疑着，你把手中的石子抛向湖心，击起的水花拥抱在一起，你突然想起一个人，想起遥远的海边，日夜眺望的那个背影。

你走着，梦着，思索着，雨水在心里交织着，筑巢的燕子在雨中穿梭，远处的群山透着绿意，你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起风了，雨还在下。

故乡的冬

济南的雪，一向来得缓，来得轻，来得细声慢语。前两天刚刚下过的一场冬雨，并没有带来雪的讯息，于是想起故乡的冬。

相比之下，故乡的冬就泼辣多了，雪也来得酣畅淋漓。偌大的村庄在群山环抱之中，炊烟在落日下袅袅升起，显得肃穆古朴而幽静。有谁想到要下一场雪呢？

早晨起来就白茫茫一片，雪花还在迎风飞舞，树上地上满山遍野。面对这银装素裹的世界，会是怎样的惊喜呢？

雪还是要停的，待大人们把院子里的雪打扫停当，一堆堆的在阳光下耀眼，邻居家的孩子便纷纷聚拢了来，一边堆雪人，一边打雪仗，嘻笑打闹之间，一个雪人就成了。虽然只是上小下大的一堆，但也有鼻子有眼；若是再涂一些颜料在上面，就更加憨态可掬，在阳光下闪烁起来。

屋上的雪在慢慢溶化，顺着房檐往下滴，常常是一边滴，一边又结成了长长的冰溜。大一点的孩子就拿着竹竿往下敲，纷纷抢着含在嘴里，凉凉的冰冰的，像吃冰棒。这时候脸也红了手也红了，个个像喝醉酒的冰猴子，前仰后合，乐在其中。

冬天的麻雀是可怜的，大雪之后更是无处觅食。每到这时候，我们就学大人的样子，先是在地上撒一些粮食，然后在木棒一头系一根长长的绳子，再把筛子支起来，远远地躲在一边，等麻雀纷纷下来抢食，用力一拉，一上午就能捕到十来只。有时候烤着吃，有时候剖开煎着吃，常常抹得三眉四眼，倒也解馋打了牙祭。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些残忍，但那时家里穷，很长时间吃不到肉，一是因为调皮，二是的确没有办法。

盼着盼着年就快到了。一进腊月，大人就忙碌起来，赶年集备年货，准备食材做新衣。就像听到了鞭炮声，就像闻到了饺子味。爷爷是我们村做酥锅最拿手的人，把骨头、鸡架、肥肉码在锅底，上面依次放一些藕棒、白菜叶，炸豆腐片。急火烧开，然后慢炖大约两个小时，掀开锅盖，热气腾腾。香味在院子里弥漫开来，细腻柔长，久久不散。爷爷先把刚出锅的送一些给邻居品尝，剩下的封在锅里，每次都热一点端上饭桌，能吃很长一段时间。那入口即化，温温的丝丝柔香，至今回味悠长。

年关近了，学校大都放了寒假。天晴的日子，老人们常常聚在学校门口，有的打牌，有的聊天，长长的烟袋在风中一明一灭。孩子们在周围跑来跑去，一边叽叽喳喳，一边缠着老人讲故事，每每聚精会神，听得如醉如痴。太阳暖暖地照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泛着红光。

这些年，故乡的雪明显得小了许多，再也没有了铺天盖地的气势，而我却常常想起，常常在梦里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