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沙地行吟(五)
“胡天八月即飞雪”。千年后,还是这道理。沙地上雪来得早,来得猛烈,来得频繁,来得肆意。
鹅毛般的大雪过后,整个沙地更单调、更素净了。大风一吹,大地就凝固了,走路得小心翼翼。
雪霁除雪是惯例。
出门前,得全副武装。身穿棉衣棉裤,外披棉大衣,脚穿棉鞋,头戴棉帽,手戴棉手套,脸戴口罩,颈系围巾,唯露双眼。笨拙如企鹅,行动非常不便。
即便如此,在外亦难长时间坚持。吐气就是吐白雾。须臾,眉毛、胡子、衣领,俱挂满白霜,手脚也麻木僵硬。大家调侃:“白眉大侠!”
没人偷懒,不劳动更冷。此时最怕寒风来添乱。低温挟狂风之势,血液便感觉凝固了,皮肤也粗糙、僵硬、苍白、无血色。
回到无风的楼道里,手、脚、耳垂隐隐作痛,如小虫子游走其间。回到温暖的宿舍,身子慢慢暖和起来,血液也在流动。但隐隐作痛之感,更甚在楼道里。
南方的同事说,以后若得风湿、老寒腿之类的病,一定是拜沙地所赐。斯言是也。
除了除雪,还得除冰。
厂区管道虽然包裹着厚厚的保温材料,但冬天还是怕结冰。那冰挂一根根,一排排,从管道下端一直延伸到地面上,整整齐齐,晶莹剔透,甚是壮观。
每天黄昏,巡检工人要调整排水阀的开度,确保有水排出。有一股水流出,管道便不会结冰。
管道结了冰,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先得用木棍将冰挂打下来,再往管道里通上蒸汽进行融冰,工作起来部分白天黑夜,一直要工作几天。
因为寒冷多风,水刚洒在地上,用脚踩上去就有点粘鞋。几分钟后,水便成了冰,踩上去滑溜溜的。
露天厕所里,往往有一根光溜溜的五颜六色的粪柱,被冰块包裹得透明透亮,伸到蹲位下面来。粪柱的下面,还在前仆后继,不断长大、长高。
冬日里怕领导来视察。
领导莅临,一要清理冰雪,打扫道路;二要夹道欢迎,摇旗呐喊。遇到亲民的领导,还可能停下来,和大家握握手,说“同志们辛苦了”什么的。正常的领导,往往是车也不减速,车门也不开,无视夹道欢迎的小兵,扬长而过。
站一会儿,大家也还能够忍受的。但大凡领导都来得很迟。越迟越显得尊贵嘛。数小时前,就要求大家在零下几十度的寒风中夹道恭候。有时候等了几小时,临时说领导有事不来了,大家灰溜溜的各回各处。
故有谚:“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领导来视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