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做压轿童

父亲兄妹七人,他是大哥,下面有我的五个姑姑和一个最小的叔叔。上世纪八十年代,我读小学的时候,姑姑们陆续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爷爷当时还在外边工作,家里的大事小情基本上都是父亲一手操办。
二姑出嫁的时候,我第一次跟叔叔作为娘家人担起了压轿的角色。家乡的结婚风俗很有特色:首先男方择吉日送来彩礼和呈送给媒人的庄重请柬,以示对女方和介绍人的尊重,详细了解女方的生辰八字,据以安排好迎接新娘的人选,然后与女方商定婚期。确定好婚期,女方则安排新娘的随行人员,有圆饭客一对、送路客一对、压轿童一对、赶车人一对。
圆饭客为女性,多是新娘的直系长辈亲属或嫂子;送路客为男性,多数是新娘的直系长辈或哥哥;压轿的,则是新娘的弟弟或直系的下一辈;赶车的,一般用左邻右舍的外姓乡亲。这样女方的人员就订好了,等到结婚的日子大家各就各位,一人坐上一辆自行车,伴着新娘,随同男方的迎亲队伍一起到新家。
叔叔提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包袱,我手里拿着把酒壶,陪着二姑到了她的新家。别看我们年纪小,可是代表女方娘家的贵客,新郎新娘去参加结婚典礼了,我们随行的人员则在男方热情邀请下坐上了大席。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事情,毕竟没有经验,按照家乡习俗女方压轿的小贵客,男方是要给红包的。临行时,邻居奶奶嘱咐叔叔,不给钱就不下车。两个中年男子满面笑容把我和叔叔领到屋内安排到席上,沏茶倒水。叔叔忽然想起了重要使命,就跑到圆饭客那里说他们还没给压轿钱,不一会儿一个长者递我们红包说:“小贵客不要怪意,红包是少不了你们的。尽管吃,不要拘束。只有你们吃好喝好,我们才算完成任务。”他们频繁地给我和叔叔倒茶添菜,还陪着送路客尽情喝酒,使尽万般武艺,共同庆祝喜庆的日子。
午饭后,娘家人要到新娘的屋里坐一坐,说说话让新娘感到娘家的温暖,稍后新娘要随娘家人回趟娘家,到晚上娘家会安排几个新娘的哥哥弟弟一起把新娘送回去,这样一对新人的婚礼仪式基本结束,往后就是一对合法的夫妻了,履行着各自的职责,相亲相爱,共度一生。
我共有六次压轿的经历。二姑是第一次,第二次是家族里的一位叫青春的姑姑,第三次也是家族里一位叫雪花的姑姑,第四次是我的三姑,第五次是四姑,最后一次的时候我三十多岁了,都有了孩子,是家族里的一位年龄比我还小叫红丽的姑姑。六次做客都享受到了贵宾的待遇,姑姑们给我好多喜糖、喜火烧(家乡婚俗中的一种美食,里面放上红枣地瓜之类的甜食,类似汤圆大小,放到鏊子上做熟,味道甜美),眼神里流露出对娘家侄子的疼爱。青春姑是养女,出嫁那天哭得很伤心,也许是想念亲生父母,也许是难舍养父母,也许是那时条件不好嫁妆少了些。
最小的红丽姑出嫁,我和族弟荣国是压轿客。看到我们出行,人们都笑了。“瞧这对压轿的,可把轿压结实了。”看娶亲的乡亲们纷纷说道,笑声里饱含着对新娘的祝福。到了男方家,我们有了经验不给红包不下车,喜庆的日子闹闹图个吉利。轿车停下,过来四、五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连说带笑地就把我们兄弟二人拉下车。荣国凑热闹说:“红包拿来,要不我们不去坐席吃饭。”一番热闹过后,男方婚礼总管安排人递给我们红包,说喜事喜办,压轿的贵客是成年人也要按传统的习俗赏红包。接下来,宾主愉快就餐,互致谢意。至此,我的压轿经历结束。
成家后,我的角色发生了改变,从压轿童变成了送路客。妹妹、叔伯妹妹、族里的侄女出嫁,我当了好几次送路客,喜宴上免不了喝酒,不胜酒力的我,在主人、陪客的热情招待下,居然没有喝醉,真是喜酒醉心不醉人,真心祝福每对新人互敬互爱牵手一生。
从第一次压轿开始,三十多年过去了,姑姑们大多升级到了奶奶、外婆一辈,各自家庭条件不同,她们都过着幸福平凡的日子,含饴弄孙,享受着天伦之乐。年龄比我小的红丽姑姑,多年没有联系,前几年听说她过得不错,做起了生意。
普通百姓只求家庭幸福,家人安康就行,没有现在的一些明星家庭制造的出轨背叛婚姻的事情。我想跟我有多次压轿经历的同龄人恐怕不多,现在的年轻人婚礼也很热闹,场面排场,一些仪式与时俱进,但压轿童、送路客、圆饭客、赶车客,却是女方娘家随行的标配,延续着农村人朴实的情感,相伴我独特的某些经历永存心间。
作者:王卫东,山东邹平县人。曾有过一段银行工作经历,现供职于一家面粉公司。工作之余,喜欢读书看报,曾在《齐鲁晚报》《滨州日报》发表文章。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