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俺想你了
娘是农历年的最后那天走的,走得很安心。她的八个儿女都已成家立业,身体没病没癖,日子过得也算红火,孙子孙女也考上了重点中学或大学。娘走的时辰很好,远在海外的儿子施工任务圆满结束,家人都团聚在了她的身边。
娘的八个儿女年龄最小的都40多岁了。拉扯八个孩子长大成家、盖房子,娘不知操了多少心,吃糠咽菜、逃荒要饭的经历都有过。从我想事起,记得最多的是跟着娘和姐姐她们到秋收后的豆地里捡豆粒、挖田鼠窝,从田鼠嘴里挣粮食吃,娘还要我们几个小的孩子挖野菜,撸榆钱,逮蚂蚱、瞎碰,以补贴口粮,哥哥他们放学或在星期天拾柴火,储备过冬烧柴。
娘是小脚,没有读过书,听娘说那是姥爷守旧的缘故。但娘的记忆和理解能力非常好,大舅、二舅背诵和解释论语打哏时,在炕上纺棉花的娘还经常提醒他们,那时姥爷总是投来惊奇的目光。或许是这个原因,娘愣是紧着日子,让没有上过学的大姐、二姐都读了扫盲班,其他几个孩子都念上了高中。后来生活稍好些,家里添了台收音机,那是娘的最爱。娘和爷(父亲)都喜欢听京剧,对好多京剧故事情节都很清楚,《三国演义》《杨家将》等评书,娘几乎全能记下来,书里面的道理说得也是头头是道,这让读过私塾的老人们都感到惊奇。正是无意中的这些行为,加上娘通情达理,乐于助人,妯娌、乡里街坊的关系处理得和睦友好,所以家族的盖屋搭墙和红白大事拿主意,自然也就落在了娘的身上。
娘很善良,我记忆中留住村里讨饭的母女,赊小鸡小鸭的,只要娘碰上了,她总是把家里的空余屋子打扫出来,还让我们一起帮人家支锅灶,打水,抱柴禾。对过路讨饭的,总是让我们拿整张的饼子给他们。听大姐说,正是娘的善良,有好多讨饭的要认娘做干妈,但娘都没有答应过,她说她已有八个孩子呢!
娘是十九岁那年嫁到俺家的。那时我奶奶已去世,两个姑姑还在怀抱中。娘像妈一样照顾姑姑他俩,直到娘走,姑姑们一直称呼娘为姐姐。还有一个姑是随娘改嫁来到俺家的,娘和爷做的没有让外人丝毫说闲话的机会,三个妹妹一样待承。这件事上了岁数的人都知道,我到了十八岁那年,是爷告诉我的。虽然日子穷,一个近万人的龙河村(五个自然村犬牙交错,划分为龙一村至龙五村),我们哥五个找媳妇没有费劲儿,几乎全是“倒提媒”。这倒不是我们哥五个长得方正、个头大,是娘的善良和爷的大义,是娘和爷的口碑好,是爷和娘给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修下的福气。
娘走了两个月了,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想娘想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有太多的话想说,太多的话想去写,但又说不出来,写不出来,后来突然觉得,儿女是不能来给父母的一生定论的,其实这个定论早已体现在我们儿女的身上,父母的心儿女们只有用心去体会才会明白。
娘从腊月十八(也就是我从海外回来的第二天)感到不适,到走的那天整整是十一天的时间,娘没有气力再跟我说太多的话。腊月二十六那天,娘叫着我的名字说:“港——哎,我的寿到了。”
娘享年84岁,全龙四村的340多户人家也都来看过她了,说起了娘生前做的让人感动的好多事情,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再让娘亲亲我。
我撕心裂肺地喊着:“娘,您一路走好!娘,您一路走好!娘,您一路走好!”
作者:赵海港,山东博兴龙河村人,1989年离乡在中国石油天然气第七建设有限公司工作,电气工程师。目前在哈萨克斯坦建设炼油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