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守望
午休时间的办公室很安静,我一个人若有所思地坐在桌前发呆,忽然想再听一下母亲生前最爱听的歌曲《榕树下》。我慢慢戴上耳机,熟悉的旋律一下子扑进耳膜——
“你可想起榕树下,可曾想起绿草香……”
一句句歌词触动了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我不禁潸然泪下。
一曲怀旧的老歌《榕树下》,如今听来歌调竟是如此感伤,与母亲一遍遍听这首歌时的点点滴滴像电影镜头一一定格:那些繁星点点的夏夜,一把蒲扇摇回往日时光,就着一壶茶,你打开回忆的门,笑声犹在。如今那茶香穿越岁月,永留唇齿间。还有那些留在树荫下的时光,阳光温柔的手一点点抚过,我们等你把厨房里满满的爱的味道端到桌上,孩子们叽叽喳喳,你从这棵枣树下挪到那一棵,时间就在枣树枝桠间游走,那依然停留在味蕾的,叫做妈妈的味道……
在这个静静的午后,那首怀旧的老歌《榕树下》如此伤感地伴着我的泪水流淌。母亲啊,天堂里有没有《榕树下》?谁和你一起醉在歌声里?
路边一棵榕树下
是我见你的地方
甜美的笑容亲切的话
还有默默的情意长
你曾陪我流连春光
轻轻细诉心中怨
记得春天已过去
只是旧事不能忘
啊 你可想起榕树下
可曾想起绿草香
我把头低低地埋在臂弯里忍住啜泣,只任凭泪水流个不停,也不让自己的悲伤在办公室里蔓延。
“花前洒泪临寒食,醉里回头问夕阳。”清明节就要来了。母亲啊,我就要去那抔黄土前向你倾诉我的思念了,生离死别之痛,无以言说,无以言说。
母亲,你在黄土下寂寞吗?天堂里,你能听见那一曲《榕树下》吗?你听得见女儿心底的呼唤吗?
母亲是极喜爱菊花的,犹记得她最喜欢雪似的白菊,那时她那么喜欢养菊花,家里仿佛举办菊花展。年年菊花香,母亲却嗅不到菊花的芬芳,我们在她坟头栽种了一株,在芦苇和野草丛中,那株白菊尤其醒目,它静静的立在坟头,那纯净的白色,在秋日的田野里诉说着灿烂的心事。岁月的风雨使白菊枯萎了,但思念永不凋零。
母亲的坟上有几丛草,那是我写给母亲的信。白雪皑皑时,枯萎的草连同雪融化成我的泪,一并寄给母亲。那些草叶带着季节的风雨一直奔涌在我的生命里,尽管隔上很长一段时间我才会去那里,但是,那抔黄土连同黄土上的草却永远绿在我的心里,我的生命里。来年青草又绿,那是母亲带给我的春的信息。
又一个春天来了,老屋前的梧桐又发了新芽,母亲却再也闻不见春的气息了,我却能感知到母亲永远在天堂祝福她的孩子们。记得每年母亲生日,正是春日乍暖还寒时候,那也是一家人的节日,我们姊妹几个如约回家,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总是少不了母亲亲自掌勺,直到生病后,她看着我们在厨房里忙碌,一个人自言自语,为不能亲自下厨为我们做饭而自责。以后度过的每个没有母亲陪伴的春天,生日蛋糕跳动的烛光里母亲满足的笑脸时时陪伴着我。我也依然如往年一样去田野里挖母亲生前爱吃的荠菜,在柔风暖阳里,仿佛有一段熟悉的歌调,在我的心空飘扬,那是母亲最温暖的低语。
时间凝固,永远定格在二零零七年十一月初七日。那段载满悲伤的小路,通向母亲永远的栖居地,我的心早已支撑不住,步子沉重得几乎抬不起,胸中仿佛堵了巨大的石块,我想呼喊却无言,只有泪水簌簌。泪水又能怎么样呢?丝毫解不了永别之苦。纷飞的纸钱飘浮着,悬起无尽的悲哀。那矮矮的坟墓阻隔了一切,唯一挡不住的就是温馨的回忆。
母亲酷爱喝茶,无论谁来到家里,她最朴素的表达就是沏好一壶热茶。她知道我向来不喜欢浓茶,所以总是按比例给我兑好,历数喝水种种好处,劝我多喝。那些繁星满天的夏夜又重回记忆,母亲一碗一碗地将茶水递到我手里的情景,恍若昨天。
母亲生病的两年间,我一直奔波着,母亲总喜欢坐在高大的落地窗下守望我,守望那载着我慢慢靠近她的102路公交车。我为母亲熬过一个严冬而欣慰,为母亲享受一段幸福时光而祈祷。后来母亲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弟弟结婚,医生批准母亲出院一天,母亲执意去做头发,医生不允,她竟然象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最后医生不得不同意她的请求。一向爱干净的母亲在弟弟婚礼那天身着盛装,皱纹里都洋溢着笑意。现在那些照片成了我们最珍贵的纪念。弟弟婚后四十天,她静静地走了,那扇窗下再也不会有母亲执着的守望了,所有与母亲有关的细节都成为了珍贵的记忆,永远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珍藏。而我现在,却只能隔着岁月的窗棂,让心灵驻足,遥遥地守望。
“花前洒泪临寒食,醉里回头问夕阳。”我无语凝噎,惟有泪千行。“你可想起榕树下,可曾想起绿草香……”这熟悉的旋律又在心底响起,夕阳里不要再相问,告诉自己默默守望,让爱的回忆温暖心房。
作者:刘晓梅,滨州市滨城区北城英才学校教师,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