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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通高中设立专职副书记，是近两三年的事。今年换届，学校校级领导大换血。先是校长和主管教学的常务副校长率先到位，接着主管后勤的副校长和主管政教的副校长也相继到来。开学已经两周多了，中层干部都已经配齐到位。突然，学校紧急召开全体教职工大会，要求大家统一着装，穿最近发的白短袖衬衣和黑西裤（女的黑西裙）校服，男士打领带。会上区教育局一名副局长宣布人事任命：任命黄鹂同志（女）为北江中学党总支专职副书记，协助校长兼党总支书记主抓党建工作。随即，她从第一排中间校长身旁站起来，面朝大家敬礼示意，算是打了个招呼，行了个见面礼。主持人立马宣布会议结束。会议极其简短，大家都很高兴，纷纷走出会场。有人悄悄议论，她是何方神仙下凡，空降落地，抢占了这个实位虚职！我坐在后排，散会时走在最后面。领导们彬彬有礼，等大伙儿走完之后才走，颇有谦谦君子之风。我走过第一排时，正好领导们都已起立，说笑着离场。与副书记并排出门，我礼貌地让她先行，跟在她身后。她很矮，我齐胸高，不到一米五。穿一对猛高猛高的高跟鞋，那高跟少说都有二十厘米。一身米色真丝套装，簿衫短袖，阔脚西裤，裤子很长，罩住高跟鞋还拖地。南方九月，正当火热，她走一步，鞋跟硬凿凿敲地，地板震一震，哆哆哆地一路响过，宽口裤脚荡漾起舞，恰似风飘柳浪。头发梳个高高髻儿，一绺浅黄头发从圆髻圈中直竖上来，朝天一指，一步一摇一闪，赛过舞台上演古装戏的顶戴花翎野鸡尾儿。人到中年，有些发福，前凸后翘，她和校长们一路谈笑风生，一路花枝乱颤。脚底垫高，头发上耸，两头虚空，颇为夸张，整个人儿活像皮影戏中的使唤童子，一蹦三跳，引人注目！她是中学数学高级教师，据说之前还是教改能手。刚刚提拔专职副书记，竟然拒绝上课，这在只有百多名教职工的普高副职中算是特例，成天哆哆哆地在校园巡视。早晨六点之前，她准时站在学校大门口，职业模特一般眉眼含笑，向师生行迎宾礼；早读，她第一个巡视教室，督促早读晨练；晚自习，她最后一个逐一查岗，核实考勤；周末离校，她又装扮一新，伫立校门口，职业微笑，迎来送往！每次开会，都是她主持，开头一句：“尊敬的校长，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那个“好”字音调上扬，拉调拖腔，婉转动听。这样一来，她即使不上课，整日晃悠，存在感也还蛮高的呢！这几天，各级行政机构、各大媒体都发布了台风橙色预警信息，强台风“妖媚”来袭，学校遵照上级指示安排学生上完上午最后一节课离校。她一如既往地在校门口站岗，指挥师生安全离校。台风，说来就来，蛮不讲理。先是狂风卷地，呼啸刺耳，卷起一股旋风，裹挟着树枝纸屑，抽打人脸，尖锐生痛，睁不开眼，眼泪婆娑。这时，师生走得所剩无几了。我是体育老师，篮球中锋，校保安组组长，必须坚守岗位。大风中，她高耸的发髻吹散了，一头乱发，长长地飘拂，胡乱粘在脸上，很是狼狈！她穿的落地长裙，飘飞缠绕，鼓荡欲飞，摇摇欲坠。她弯腰把长裙挽起来，在双腿间扎个结，露出一对大象短腿。只见她摇摇晃晃，随时有被风吹跑之虞。我隔着十几米大声呼喊，要她赶紧离开，这里有我们这些男子汉！只见她一个劲地摆手，嘴唇张开，大声喊话，可我还是听不见。我走过来，搀扶着她，把她拖到门卫室背风处。她一脸严肃地对大家喊话：“坚守岗位，仔细检查！共产党员，保安队员，哪里有危险，哪里冲锋在前！”一会儿，瓢泼大雨倾泻而下，砸在地上，冒着白烟。雨横风狂，天地茫茫。这时，有人报告，地下车库，倒灌进水，里面还有十几台车面临水浸泡汤。只见她一个箭步冲在前面，手一挥：“共产党员，保安队员，跟我上！”开跑两三步，一只高跟鞋跑丢了，她迅速踢掉另一只高跟鞋，赤着脚跑在队伍前头。车库入口里面，堆放着一些战备沙包。她带领队伍，指挥十几个男青年排成队列，逐一传递沙包，在入口坡顶筑起一条大堤。车库入口，地方狭窄，脱了高跟鞋之后，她更矮了，淹没在人群中。急中生智，恰好入口不远处有一张课桌，她背过来，爬上去，站在课桌上，立在入口外面风雨中，指挥抢险。挡水堤坝不断加高加固，倒灌的水流被拦在入口外，迅速在外围形成一个水塘。她站在水塘正中课桌上，风斜雨横，犹如江海巨浪之中一叶小舟颠簸摇荡。她浑身湿透，披头散发，薄衣长裙，贴在肉身，凸凹有致，仿佛一尊雕塑——海的女儿。完工之后，大伙快速撤退，我走在最后。只见她趴在小桌上，单腿跪着，长裙扎结，双腿趴不开，欲下又下不来，一脸痛苦。我怯怯地走过去，想扶她一把。不料她突然命令我“把我背下来啊，高大威猛，一条好汉，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啊！”我只好一把抱住她。她贴在我怀中，湿热湿热的，像个老小孩，煞是可爱！大伙都回家了，她蹙着眉头捂住肚子对我说，老胃病犯了，疼痛难忍，央求我开车护送她去医院。我有些难为情，离婚三年，单身一人；孤男寡女，年纪相当；更何况她是领导啊！但我不能脱逃呀！送她去医院，办好入院手续。她躺在病床上，浑身散发出女性天生的温柔，拉着我的手，滴着泪蛋蛋，敞开心扉，絮絮叨叨：“不瞒你说，我也离婚两年多了，男人高大威猛，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区公安局刑侦队副队长。我来学校不久，翻看了所有教职工档案资料。对你的情况，只知一鳞半爪，不甚了解。凭我直觉，你是个好人！咱们交个朋友吧！惺惺相惜，且行且珍惜！”
作者简介：刘全胜，籍贯湖南郴州，现在佛山市顺德区工作，中学资深语文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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