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永明 | 童年的玩伴

童年的玩伴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我们村大概只有五、六十户人家。小时候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孩也只有十多个。现在,倘若让我记起他们名姓和容貌来,大都已不记得了。但有两个玩伴却还印象深刻,和他俩的童年故事也记忆犹新。他们两个,一个叫胜利、一个叫李兵。

说起胜利,他姓龚。大名我不记得了,胜利是他的乳名。那时候村里的小孩出生后,大人只起乳名。到了入学的年龄,才由老师给起学名。我们村父亲那一辈的人识字的不多,有高小文化程度的更就寥寥无几了。因此,他们给孩子起乳名也俗气。如:“狗蛋”、“院子”、“新年”、“称心”、“愣小”等。像起“胜利”、“建军”、“建国”这样名字的家长,就算的是有文化的人了。胜利的父亲是村中的赤脚医生,读过高小,所以给他起了“胜利”这个乳名。

胜利比我小两岁,念书时低我两级,是我的学弟。那时像我们这样的小自然村,学校只有一间教室,老师也只有一个,一至四年级的学生都在一起上,是典型的复式班教学。老师给其中一个年级上课时,先给其它年级的孩子布置作业,然后依次类推,轮流上课。开设的课程也只有语文和算术,偶尔也唱唱歌、画画图,算作是音乐、美术课。或者带大家到院子里做一些老鹰捉小鸡、丢手绢的游戏,算作是体育活动课了。

小时候胜利和我很要好。现在想想,我们俩能合得来,玩在一起的缘由有两点:一是我父亲读过师范,原来也教过书,在村中算得上是有文化的人。胜利父亲是村中的赤脚医生,也读过高小。他们之间来往甚密。这样一来,大人们来往的多了,孩子们自然也就常在一起玩。二是我小时候在村中算是学习上的佼佼者了。那个年代,学习好的孩子是很受其它孩子们尊重和崇拜的。但胜利学习一般。为了避免因完不成作业挨老师教鞭的责罚,他常常求我帮忙。因此也很感激我,自然就对我好了。

在我的记忆里,胜利其实也是一个聪明机灵的孩子,待人又宽厚温和。虽然他最终没能走上读书考学的路。他那时很喜欢鼓捣一些小制作,小玩意儿。记得有一次,村中来了一位江湖艺人。那人用两根木棒支起一个小木箱,箱子的正面嵌一个放大镜,整个木箱用一块黑布蒙上,然后鼓捣一些图片或小玩具放在箱子里,让我们小孩子们从镜子往里瞧,一边不时的变换道具,一边口中念叨:“西洋景,往里瞧!看一次,鸡蛋一颗。不看可要后悔了!”这给孩子们以极大诱惑力和神秘感。于是孩子们纷纷跑回家,背着家长偷偷到鸡窝里去摸上鸡蛋,又一路小跑回来去争着看。可也有的小孩子倒霉,没有摸上鸡蛋,自然就看不成,只能可怜巴巴的望镜兴叹了!

这件事过后不几天,胜利很兴奋的来找我。说是要和我合伙搞这个孩子们心目中所谓好奇的 “西洋镜"。我当时很是惊讶,不大相信他能弄成这事儿。看他那胸有成竹的神情,一下子激发了我的兴致,于是我们就动手做了起来。胜利找来了一个他父亲放完药品的空纸箱,一块玻璃,我找了一些图片,连环画册,就这样,我们的“西洋景”演出开始了。我们不收小孩子们的鸡蛋,那是挨家长骂的事,我们断不敢这样做的。我们只要他们捡来的一块废铁片,一段破麻绳,就能饱览一次“西洋景”。隔一段时间,我们将积攒起的废品拿到供销社去换了钱【那时一斤废品大概也就三分或五分吧】,然后再买一些新的图片和连环画册。这样的游戏大概持续了半年,终因孩子们看腻了,索然无味而告终。但这件事却成为了我对童年生活的美好回忆!

再来说说李兵。说起李兵,他家和我家还沾着老亲。我管他父亲叫表叔。其实,小时候我俩曾是一对冤家对头。可以说是“梁山好汉,不打不相识。”的那一类玩伴。他比我小一岁,但个头比我高,身体也强悍,力气也比我大。上学时为争“孩子王” 我俩可没少争斗过。他力气大,但并不野蛮。通常打架时,他也不过是将我摁在地上不让我起来。而我虽说打不过他,但性子倔。他一放我起来,我就接着上。终于他拗不过我的难缠,加上学习上还有求于我,不得不屈从于我,认了输,服了软。但我清楚,他那时只是口服,其实内心是不服气的。

后来,我俩的关系因象棋而发生了转变。我喜欢上下象棋是受我姥爷的影响。我姥爷也曾是教师,棋艺很高。假日来我家住一阵子时,村里几个自认为下象棋下得不错的来找我姥爷下,结果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我姥爷下象棋绝不打人家的“闷棍”,也不急于将“死”军 。通常是逼得对方无路可走,只好弃子认输。这一点我很佩服我姥爷!李兵下象棋是跟他父亲学得。他父亲爱下象棋,但棋艺一般,是典型的“学会下棋,不嫌饭迟”那一种人。这样一来,我和李兵由原先力气上的争斗变成了智力游戏上的比拼。

起初,刚学下棋那会儿,我俩大抵是半斤对八两,互有胜负,难分高下。后来我读初中,上高中,考了大学。在此期间,我一直没有间断过下象棋,也还曾买了不少关于象棋的书籍看。而他初中没有毕业,就辍学回家劳动,自然下象棋的时间少得多了。这样我俩的象棋水平也就逐渐有了差距。说到这里,有一件事至今想起来我都十分内疚懊悔!那是我到师专读书的第一个寒假,正值过年,我们又相逢在一起下棋。

正月初五的晚上他来找我,说是明天就又要到大同下煤窑了,临走要和我下几盘棋,我欣然答应了他的请求。那天晚上,我俩一直下到深夜十一点多。下棋中,他谈了很多。我看出他内心很苦恼。因为他家穷,兄弟三人都已快到了成家的年龄了。他说,老大的婚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家里是指望不上了,今后成家的事只能靠自己奋斗了。我俩就这样一边聊,一边下棋。可是那一晚,我居然一盘也未让他赢。我清楚的记得,他很失落地说:“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我俩也已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以后我不会找你下象棋了”。

第二天,他就踏上了打工挣钱的征程。不久,我也就去上学。大概是四月或五月份吧,我听到了一个消息:有人说大同的一个小煤窑发生了瓦斯爆炸,有十几个井下工人都被掩埋其中。我蓦地一惊,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忽的又想起与他下棋的那一幕,我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我真恨自己,不该图一时之快,满足一点儿虚荣心,而伤害他的自尊!所幸的是后来得知他平安无事,但我的内心却仍一直内疚着,直到现在。

近十几年来,我和我的俩个玩伴失去了联系,可以说是杳无音信了。最近,我打听到胜利在二连打工,李兵可能在包头干活。他们的具体生活状况,我就一概不知了。今天,我只能写下这点文字,来寄托我对他俩的一点儿祝福与念想了。

我有一个心愿:终有一天,我要和他俩碰一次面,来叙说叙说我们童年的故事 !

於2011年6月21日下午

田永明,男,汉,1970年7月16日出生。1991年毕业于乌盟师专中文系。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化德二中语文教师。潜心教育教学,爱好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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