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 | 小乙

小乙是永宁县县衙里一名管文书的小吏，从吃这口官饭开始，已约十年余，眼看从年轻后生熬成了一个中年的人。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娶了妻子有了孩子，但随之而来花销也大了起来，每每捉襟见肘，有时还要靠妻子做点针线来贴补家用。 小乙徒羡慕别人高头大马的骑着，深宅大院的住着，可自己一无银子二无靠山，不知混到何年何日才是个头！因他为人矜持，做事低调，平日里和衙门里的人处的是一团和气。

穷则思变！小乙这几日就心事重重，这日放衙后竟牵了一个黄白相间的卷毛哈巴狗回来。那狗儿甚是可爱，打躬作揖样样俱全，还会看主人的脸色，让它向东绝不往西，并用那毛茸茸软乎乎的尾巴在人前蹭来蹭去，家人皆喜，取名”媚儿“。从此以后，小乙在家就和媚儿形影不离，奇怪的是还有模有样的学着媚儿的样子和神态窜上蹿下、嬉笑作态。但小乙的性情从此突然变得更加随和，巴结逢迎，低三下四。时间久了，他的言行举止竟和媚儿一模一样。

幸运的事情连连发生，不到一年的时间，小乙从一个普通的文书变成了县丞的贴身皂隶。再过了几年，竟升了主簿，其轶为正九品，主管全县的户籍和文书来往和杂务。

小乙仕途得意，财运亨通，生活品质逐级跨越，不但在城里买了上好的宅院，还给夫人添了使唤丫头。那曾被压抑已久的邪恶从里往外把他彻底地换了一个人，倨傲无礼，目中无人，根本不把如虫蚁的贱民和低等的仆役放在眼里。自己出行也有两三个随从左右，走在县衙的大街上，不敢说威风凛凛，那也是不怒而威，跺跺脚整个永宁县是要晃上三晃的。

现在的小乙官人吃香的喝辣的、穿绫罗着绸缎。想来自己从一个穷小子靠着身密不外传的独门绝技咸鱼翻身，真像掉进了蜜罐里，打哈欠都是甜的。

呆在蜜罐里的小乙这天夜里突然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大眼卷发的老人对他说：“小乙，你的前世本是我的孩子，这生投胎为人，因不忍你在人间遭罪，特让侍女媚儿去帮你，教你圆滑处世之道，可你却用过了头。前几年因你为县丞的老娘端屎端尿，无所不用其极，因此扶摇直上，也明里暗里搜刮了许多民脂民膏，贪污救灾银，这也就算了。但你上次判案子时，背地里却和县丞沆瀣一气、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已触怒了神明，今夜卯时你将变回前生的模样。”

小乙听罢大骇，待要再问时，那人眼神戚戚，悠忽不见，蓦地坐起，已是满身身冷汗。此时公鸡报晓、天将黎明，他揉了揉眼睛，竟看见自己手上满是绒绒的长毛，不觉叫了起来，但已不是人声。此时妻子已醒，见一只从未见过的黑色的卷毛狮子狗卧在身旁汪汪的乱叫，厉然变色地骂道：“谁家的哈巴狗，胆敢跑到县官太太这撒野，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说着麻利地抽出扫床的掸子，一阵劈头盖脸打过来。此时的小乙哪还顾得上许多，唯有嗷嗷叫着被赶出了家门。

此后不久，永宁县的县丞犯事，从他家后院的地窖里挖出了几斗黄金，皇帝震怒，就地罢官，被带上镣铐立刻押解进京。在囚车经过郊外的土地庙时，只见一只脏兮兮的黑色卷毛狗跟着囚车一路哀哀地叫着，像是在送行似的。押囚的衙役不堪其扰，猛地一脚把它踢出十几丈远，这时除了唧唧扭妞有节奏的车轮声，世界顿时一片安静。

 蔷薇，原名刘海玲，中华诗词协会会员，工散曲，零零散散地发表过一些诗歌和小小说。犹钟爱小说，小小说创作正在学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