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来帮你打药,帮你修剪,帮你疏果,你就等着数钱,干吗?

贺军民(左)在查看葡萄长势
“你下午看了现场之后有什么建议?”我问贺军民。
他是广东过来的肥料商,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聊到农业经营中的逻辑问题,勾起了我的兴趣。在我这么多年的行程中,从来没有人会以逻辑思维来分析产业,所以饭后又回到邓联合的果园,等他逛过一圈之后听听他的想法。
“我是第一次来,还真谈不上有什么建议。”贺军民谦虚了一下,还是从他的专业角度说了一个问题:“土壤的通透性不够。”在果园里,他拿手指去扣过地面,发现挺板结。
对这个问题我倒是见怪不怪,因为在国内我也只见过吴小平的葡萄园能像日本的果园一样,直接拿手扣,或者拿竹竿插,能插得很深。不过让我感到疑惑的是,国内不少果园其实挺舍得下有机肥的,像邓联合就在这不大的连栋大棚中放了七八十袋的羊粪,但最后的结果还是板结。
果园的有机肥堆沤场
“这是因为我们把有机肥和有机质的概念混淆了。”贺军民解释道,有机肥在土壤中有一个矿化过程,经过微生物的活动,最终会分解成水、二氧化碳、氮和无机盐类,所以没有起到疏松土壤,改善团粒结构的作用。
“还不如长草。”我想起去年在日本果园看到的地面上厚厚一层木屑、秸秆等有机物,而非国内常用的羊粪、牛粪或鸡粪等有机肥。在日本,生草也是一种基本的土壤管理模式。
“对!”贺军民点了点头,说:“所以多施有机肥是一个伪概念,大家都施的话,你从哪弄这么多有机肥。实际上有机质是可以实现循环的,冬天把修剪下来的枝条粉碎后还园,然后果园生草,可以撒点氮肥促进草的生长,这叫以氮换碳。定期刈割后就留在地面让它自然腐烂,也不用深埋。”
新建园的树形
“没有腐熟的有机肥深埋之后会出现很多问题,比如烧根,同时在矿化过程中会吸引大量的氮,会跟植物抢氮,你用了那么多的有机肥,你知道需要多少氮来匹配它吗?还有一个问题,尤其在设施栽培地里,大量使用有机肥会导致你后面无法控制营养生长。因为有机质里的氮的有效性短则一年,长则三年,这么长的肥效会造成你想控氮的时候控不住。”
我想起若干年前曾做过一个试验,研究对象是“宫川”温州蜜柑,在浙江台州选了十几个果园,测定土壤营养和果实品质并作相关性分析,结果发现,土壤有机质含量居然与果实糖度呈极显著负相关,就是土壤有机质含量越高,柑橘的糖度越低。关键原因就是贺军民说的有机质在分解过程中会释放大量的氮。
贺军民(左)在果园了解栽培情况
在国内,我很少听到有果园主或肥料商甚至专家会提及这些概念,而是在有机肥施得越多越好的误区中越陷越深。
这让我对面前这位肥料商愈加刮目相看。
“你对大果园的盈利模式怎么看?”我想起张默的心结。这也是我今年的重点话题。
“从我的角度看,大果园想盈利必须要解决好成本和管理两大要素。”贺军民的客户基本上都是大基地,所以这个话题对他来说也是驾轻就熟:“第一,别钱多乱投,特别是前期,分摊的成本不能太高;第二,用人别太复杂,基地无非就是技术和技术的执行两个层面,再加一个行政管理,把复杂的社会关系和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全部解决掉,就够了;第三,把能够机械化的环节都做起来,而且是切实可用的设备,不是花架子;第四,通过外包的形式把社会化服务引进来,解决产业工人的问题。”
工人在现场包装“阳光玫瑰”
贺军民举了在海南和福建的两个成功实例,除了上述四个特征之外,还有一个特征是所有的流程都是数字化管理。
“比如像葡萄的新梢摘心,这棵树强,那棵树弱,强的摘多长,弱的留多短,都要建立标准。我会告诉工人,凡是超过某一高度的全部剪掉,不要思考;然后技术人员就拿着剪刀在后边跟着走,根据树势的强弱再适当调整一下。不要把技术活交给普通工人或者临时工去干,他们是干不了的,大基地往往都是犯了这个错,最后导致技术无法执行。”
“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要推动社会化服务体系的建设,把农民逐步转化成产业工人。”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贺军民谈及“社会化服务”和“产业工人”。
在他的概念中,产业工人就是懂产业、有技能、还有配套设备的技术工,就像邓联合屡次提到的云南修果工。而把这批修果工组织起来的单位就叫社会化服务机构,总部在云南建水,老板叫“阿龙”,我见过一面。

疏果后的标准穗形

贺军民在山东的一位同行也在做这个事情。手下有200多个修剪工,凡是从他这里买肥料的,优先提供修剪工人,同时还配置施肥机,提供施肥服务。
“如果在渭南有这样的服务队,你愿不愿意外包让他们来干?”我问邓联合。
“我肯定愿意啊!”话音刚落,邓联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问贺军民:“比如说打药,如果病虫害没防住,在打药过程中出了问题,产生盲区了,你咋弄呢?”
“如果是我来做,作为专业的服务公司,病虫害没防好造成生产上的损失,我愿意承担这个责任,我赔给你。”贺军民说。
“这就没问题。因为我考虑干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干的,具体操作还是手下的员工,紧盯慢盯都会出问题,会打折扣。”邓联合刚才忽然想到的还是“人”的问题。
贺军民(左)和邓联合在果园交流
“所以我们讲,企业有两件事一定是要关门的。”贺军民说:“第一件事,你生产的产品或者你提供的服务不能给你的用户带来价值;第二件事,你的产品或者服务达不到标准。无论发生哪件事,你就赶紧关门吧。”
“但问题是国内现在还存在大量这类该关门的企业。”我还没提那些专门忽悠的企业,包括一些专家。
“对,这种人无信,他不考虑你的利益,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也不考虑后果,先把钱挣了再说。”邓联合附合道。
“你要去找对的人,对的企业。”贺军民说。
“邓总计划搞一个2000亩的葡萄园,你觉得可行吗?”我把上午聊到的话题再抛给贺军民。
“不可能,你千万别干。”贺军民直截了当地跟邓联合说:“你要干,你先把产业工人找到,你先解决人的问题。”
邓联合新建的避雨设施
“我的思路不一样。”邓联合解释道:“比如像周晓杰这样的,对种植有情怀的,抛弃他的老园子,抛弃简易的避雨棚,大家都聚到我这里来,统一设施,统一技术,统一管理,统一销售……”
“不一定会来。”我打断道。依照我对周晓杰的了解,他宁愿在丐帮当帮主,也不会到华山派当一名高手。
“就算人家过来,他最多也只能干5亩活,所以关键还是要先解决工人的问题。不管你是采用自建、外租、还是承包的模式,你必须要组建你的产业团队,而且这个产业团队必须要符合你的要求,否则,你这2000亩最后会走到死胡同去的。”贺军民说。
“阳光玫瑰”的穗形
邓联合显然也想过劳动力的来源:“现在抹芽、定梢这些工序都不是问题,当地的劳务完全就够了。主要是修果,这个工序要靠云南人来完成,今年的价格是七毛八毛(一穗),我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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