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波| 赊小鸡

小时候，家家户户穷。买柴米油盐等的花销，各家就指着卖点自留地里种的新鲜蔬菜，或者养点鸡鸭鹅、猪羊兔等家畜，打捞点零花钱。那时家里养鸡，除了自家老母鸡抱鸡之外，最便捷的就是赊小鸡。所谓“赊小鸡”，就是农户春天买小雏鸡、秋后再还账的办法。

记得小时候一到春天，清明刚过，天气转暖，万物勃发，村民脱棉换单之际，村里的大街小巷里就会传来长腔高调、嘹亮的吆喝声——“赊—小鸡来——，赊—大抱鸡来——”。小贩口中的“大抱鸡”就是远近有名的“寿光大鸡”，是我国的优良品种之一，原产于我市稻田镇慈家、伦家一带，故又名慈伦鸡。据资料介绍，寿光大鸡，个体重大，红冠巨爪，全身黑羽，腿高，骨骼结实。耐粗饲， 抗瘟疫，适应性强，生长发育快。大型公鸡平均体重3.8公斤，母鸡平均体重3.1公斤，蛋重70~75克。中型公鸡平均体重3.6公斤，母鸡平均体重2.5公斤，蛋重65~70克。蛋壳较厚而红艳，便于运输。因此，寿光大鸡在我们当地非常受欢迎。听到吆喝声，母亲就赶紧出门，循声赶到赊鸡的小贩前。

赊小鸡的小贩都是骑着一辆非常健壮、后座宽大的“德国造”大梁自行车，后座上捆着一二层直径近两米的大箩筐，筐里就是挤挤挨挨、叽叽喳喳、通体纯黑、毛绒绒的小鸡雏，一个个精神抖擞，眼睛发亮，讨人喜欢。等赊鸡的小贩用那根一米多的小木棍别在大梁下，停稳当车子，周围邻居们就围在箩筐周围，掀开箩筐盖，边听赊鸡人介绍，边拿起一只只小鸡挑看。

等问明了赊法，觉得还合理，大家就你五只我十只的挑选起来。娘和邻居们先在大箩筐边上观察一阵子，看哪几只个头大、叫得欢，然后伸手从箩筐里挑出来，放在脚跟前的地上，让它们跑。这些小雏鸡煞是可爱，也不怕人，在地上扎煞起两个还未长羽的小翅膀，一下就跑远了，精神抖擞的，娘就一把捉回来，满脸带笑欢喜的留下来。而那些叫声弱，只站在原地不爱跑动的，娘就顺手又送回箩筐里，再挑出几只，直到都满意了为止。那时候赊鸡主要为了养大了能下蛋，改善一下家人生活，或者卖了鸡蛋换油盐酱醋、针头线脑，所以大家都想选母鸡。娘一只只拿起小鸡仔，仔细端详它的爪子、屁股和鸡冠子。一般来说，鸡冠子大的是公鸡，鸡冠子小的是母鸡，据此十有八九能认准公母。

等大家选好了鸡苗，赊鸡人就在一个小本子上记下户名和数量，等到秋后鸡长大了，能下蛋换钱了，赊鸡人再挨家挨户来讨钱算账。记得那时候鸡的品种不少，受欢迎的除了寿光大抱鸡外，还有“288”等品种。

赊小鸡之所以在那个年代盛行，一是由于穷，老百姓没有现钱买，更重要的是那时民风淳朴，诚信立世，很少有不认账的现象发生。

新赊的小鸡刚出壳没几天，还比较娇嫩，所以不敢散养。娘就放在圆口大簸箩里，底下铺上干净柔软的麦糠，在铺上一块塑料布，定时喂些泡过的新小米或者玉米糁子，稍微大点后，还拌上些又嫩又碎的菜叶。怕被猫啊、黄鼠狼叼走，娘就小心用布盖起来放在高处，或者挂在屋梁上。等小鸡一天天长大，长出翅膀，能听懂呼唤声时，才撒开放在院子里散养起来。

虽然小鸡长得快，但养的也并不顺利。有时候不小心，小鸡就患病拉肚子死了，或者被小猫小狗咬死了，能全乎长大的也就一半儿多，还有的甚至“全军覆没”。

等到秋后，小鸡长大，有的开始下蛋，有的开始打鸣了，母亲就更加上心喂养。每当听到母鸡“咯哒，咯咯哒”的叫声，我就飞快跑到鸡窝旁或者草垛里，伸手拿出还热乎乎的鸡蛋，小心放进我家大床下铺着米糠的挎苑里。那时候，我年小体弱，娘就每天给我摊一个鸡蛋饼补充营养，那浓浓的香味一直飘荡到现在。家里缺少油盐酱醋、针头线脑了，娘就攒上一把子鸡蛋拿到集市上卖了。记得我上小学的第一支钢笔，就是娘用卖鸡蛋的钱，花了伍角柒分钱给我买的，那脆生生的绿色笔身，我至今难忘。

弹指一挥间，几十年匆匆而过，“赊小鸡”的行当虽然消失，可那悠扬的赊鸡人的吆喝声、那毛绒绒的小鸡、那诚心善意的淳朴民风，依然停留在我的脑海，温暖着我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