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览》中有关古时越地风俗的记载
金 星
宋代著名类书《太平御览》中，有关古时越地风俗的记载，散见于“人事部”“礼仪部”“乐部”“方术部”和“器物部”，其中有统治者所倡导的祭祀活动，也有民间盛行而官府加以禁止的习俗；有相互结交的礼仪，也有晏饮时的通行习惯。
统治者所倡导的祭祀活动，主要是春祭三江和秋祭五湖。《太平御览》卷五百二十六《礼仪部五》中有记述如下：
《越绝书》曰：越王既得平吴，春祭三江，秋祭五湖。因以其时为之立祠，垂之来世，传之万载。邻邦乐德，皆来取之。
由引文可知，越王勾践打败吴国后，于春季举行了祭三江活动，秋季举行了祭五湖活动。此后又专门为春祭三江、秋祭五湖建立祠庙，意在让祭祀活动世世代代延续下去。勾践的这个做法，大概颇顺应当时的民意，所以邻邦也纷纷学习效仿。
关于古吴越之地的“三江”“五湖”，均有多种说法。“三江”有说是指以今吴淞江和安徽省芜湖市、江苏省宜兴市间由长江通太湖一水，并长江下游称之为南江、中江、北江的“三江”；有说是指赣江、岷江、汉江的；也有说是指岷江、松江（即今吴淞江）、浙江（即今钱塘江）的；还有说是指松江（即吴淞江）、钱塘江、浦阳江的。“五湖”有说是指鄱阳湖、洞庭湖、巢湖、太湖、鉴湖的；有说是指长荡湖、太湖、射湖、贵湖、滆湖的；也有说就是单指太湖的；还有说是指古时江南具区、洮滆、彭蠡、青草、洞庭五湖的。对引文中所谓的“三江”“五湖”，笔者的理解倾向于是一种泛指，而非确指。
现代人类学、考古学的研究成果表明，人类最原始的两种信仰一是天地信仰，二是祖先信仰。天地信仰和祖先信仰的产生源于人类初期对自然界及祖先的崇拜，由此产生了各种崇拜祭祀活动，拜天地、祭神明，为的是祈求神明和祖先保佑风调雨顺，祈祷上苍降福免灾。勾践所创立的春祭三江和秋祭五湖，可视为人类原始信仰的一种扩展或延伸。
古时越地民间盛行而官府加以禁止的，是杀牛祭神之风。在《太平御览》卷七百三十四《方术部十五》中可以看到如下记述：
《后汉书》……又曰：第五伦为会稽太守。会稽俗多淫祀，好卜筮，常以牛祭神，百姓财产以之困匮。其自食牛肉而不以荐祠者，发病且死，为牛鸣。前后郡将莫敢禁。伦到官，移书属县，晓告百姓，其巫祝有依托鬼神者，诈怖愚人，皆案论之。有妄屠牛者，吏辄行罚。人初颇恐惧，或祝诅妥茉，伦案之愈急。后遂绝，百姓以安。
卜筮是古时预测吉凶的迷信活动，用龟甲称卜，用蓍草称筮，合称卜筮。上面引文中说的是，第五伦（东汉时期人）任会稽太守的时候，会稽一带不合礼制的祭祀活动多而滥，民众喜好占卜，常常杀牛祭神，因而导致财产匮乏。那些自己食用牛肉而不用于献祭的人，发病将死时，发出牛的叫声（汉代巫风盛行，难以抵御的自然灾害和无法治愈的疾病等，使得神灵成为下层民众的心理需求和精神支柱。病人将死时发出牛叫声，当因强烈的自我心理暗示所致）。前后几任地方官都不敢禁止杀牛祭神的做法。第五伦到任以后，给各属县修书，要求发布文告，让老百姓知晓，凡巫祝有依托鬼神吓唬人的，都要捉拿问罪。随意杀牛的人，官府将予以处罚。起初众人都很害怕，怕巫祝祷告鬼神加祸于人，第五伦因此追查得更紧。此后杀牛祭神之风得以杜绝，民心也安定了下来。
在民众普遍信神信鬼、民间迷信盛行的社会环境中，第五伦敢于与杀牛祭神的恶习作如此坚决的斗争，实在够让人敬佩的。东汉时期社会生产力低下，耕牛是极为重要的生产力要素，身为会稽太守的第五伦能够禁绝杀牛祭神的歪风，无疑也堪称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对于古时越人结交的礼仪，《太平御览》在“人事部”“礼仪部”和“器物部”中均有记述，其中以卷四百六《人事部四十七》中的记述最为详细，其文如下：
《风土记》曰：越俗，性率朴，意亲好合，即脱头上手巾，解仪间五尺刀以与之为交。拜亲跪妻，定交有礼，俗皆当於山间大树下，封土为坛，祭以白犬一、丹鸡一、鸡子三，名曰“木下鸡犬五”。其坛也，人畏不敢犯也。祝曰：“卿虽乘车我戴笠，后日相逢下车揖。我虽步行卿乘马，后日相逢卿当下。”
从引文中可以看出，古时越人结交是何其干脆利落：两人只要意气相投，即解下各自头巾和佩刀互赠，然后拜见对方双亲和妻子，并按习俗到山间大树下，封土为坛，举行祭祀活动，共同立下誓言：即使一方日后当了官发了财，如若相逢决不改变原来的态度，仍将一如既往平等对待另一方。
从《太平御览》对古时越人结交礼仪的记述中，我们不难看出古时越人的性格脾气。“卿虽乘车我戴笠，后日相逢下车揖。我虽步行卿乘马，后日相逢卿当下”这几句祝祷用语，则让人仿佛能看到两人在结交仪式上作出庄严承诺时的神情。
古时越人晏饮时，通常会有五六个人各抱一只大盘子在腹部，用右手手指弹击盘子，其余的人则合着弹盘子的节拍，顿足击掌跳舞营造气氛。对此，《太平御览》在“乐部”和“器物部”中皆有记述。《太平御览》卷五百六十七《乐部五》中是这样记的：
《风土记》曰：越俗饮燕，即鼓柈以为乐，取大素圜，柈以广尺五六者，抱以着腹，以右手五指更弹之，以为节，舞者蹀地击掌，以应柈节而舞。
《太平御览》卷七百五十八《器物部三》中所记的古越人晏饮时的通行习惯，与上引文字大同小异。上面引文中的“柈”，古通“盘”。晏饮时，又是用手指弹击盘子，又是顿足击掌跳舞，其场景和热闹程度，即使在相隔两千多年后的今天，依然不难想见。
2021-0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