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度原创|修竹：蜡梅山茶山鸡椒 / 开普饭

蜡梅山茶山鸡椒

文 |修竹

蜡梅

一年花事，当从蜡梅开始。平日里常见到两棵蜡梅，一棵在自家门前，当初只是细瘦一枝，种在盆里，后移植于花池，也就三年光阴，便长得近两人高。去年1月20日，它开出第一朵花，今年冬天太冷，花事推迟了7天，却是满树花黄，只可惜门前空阔，芬芳都被寒风吹散。另一棵蜡梅生长在我每天上班的大院角落，主干有碗口粗，少说也有几十年的树龄，只是生处荫蔽，每年花期会推后5天左右，却是清香漫散，旁过之人由不得仰面侧目，赞一声：真香！

蜡梅之蜡，指其花呈蜡色，瓣有蜡质。有人认为它花开腊月，叫腊梅也是不错的。无论蜡梅还是腊梅，它们都是同一棵花树，栽培品种繁多，历史上以鄢陵蜡梅为最，据《中国蜡梅》记载，鄢陵蜡梅有70多个品种。我觉得，如果有机会收齐了各种蜡梅，在屋后植成一小片梅园，定然是很有意趣的事情。然而，现实中我只拥有两棵蜡梅，都是比较常见的素心品种，其花小瓣尖，朵朵蜡黄。虽不算名品，却也开一树香花，每年深秋黄叶落尽，寒冬时候便沿着裸枝次第花开。蜡梅花开了，我就去看花闻香，在心里记下它们的日子。春节前两天，我将自家的蜡梅折了一小枝，插在水瓶里作茶席的清供，直到正月初九花才谢去。

小时候不识蜡梅，以为就是梅花了，闽北乡间多梅树，寒冬时节开起满树白花来，芳香扑鼻。城里孩子跑到树下欢呼：蜡梅开了！蜡梅开了！路过的乡人也不分蜡梅与梅，笑笑，转身进山背柴去了。在植物分类中，蜡梅专有一科，只2属7种，算一个小家族。虽如此，却是一朵远古之花，据说在地球上的生活史可追溯到6500万年前呢。

我踮起脚尖也看不到那么遥远的岁月。

1月27日的早晨，我只能站在自家门前的蜡梅树下，踮起脚尖看曦光中的蜡梅花。它们一朵朵整齐排列，蜡黄地开在裸枝上，淡薄透亮，举重若轻。我看不见时光在它们身上的流逝，我只嗅到一缕花香似此刻的空气一样清新。

2月16日，蜡梅花还在绽放，裸枝上已爆出了叶芽。

3月4日，叶芽展开成嫩绿，尚存的蜡梅花在枝头萎成淡褐色。

4月1日，天气晴朗，蜡梅树新叶闪亮，我看到最后一朵黄花悄然离枝。

山茶

山茶花随处可见，它们是冬日之花。

今年的冬天比较寒冷，山茶花开得稍迟了几天。我办公室门外有两棵山茶树，一棵开白花，名“白嫦娥彩”；另一棵开粉红色花，叫“赛牡丹”。第一朵“白嫦娥彩”开在1月4日，它开花的前一天，刚刚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而“赛牡丹”直到1月11日才开出几朵粉花来。大院里还有两棵滇山茶，花色砖红，花开单瓣，花蕊鲜黄成束。它们的花期从1月25日才开始，却很快就花开满树。那两棵更早开花的山茶却似乎不太适应这乍暖还寒的早春，开得十分辛苦，似乎憋足了劲，才一朵一朵把花儿给迸了出来。有意思的是，这一白一粉两棵山茶挨在一块，竟然产生了物质传递，一些白花的瓣端呈现出几缕红粉。那么，它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数过，这个大院里一共有20棵山茶，花色品种各异，开花的时间也都在冬末春初。通常，总是机房边上那棵单体红山茶匆匆开了谢了，其它山茶花才陆续开起来。单体红山茶会在3月初结束花事。其它的差不多都在入冬一个月以后绽放，3月初大盛，4月上旬结束自己的花期。而最后谢幕的是一棵红花山茶，品名“金盘荔枝”。它生长在大院一角，因为缺少阳光，开花最迟，凋谢也最后，4月19日那天，我看见它还在那里不温不火地开着呢。还有一棵“火瀑布”，花开猩红，花期最短，却开得热烈，几近歇斯底里，盛花时满树红艳，令人不忍目睹。它的花期一般3月中旬就结束了。

这是一个好大的院子，20棵山茶实在是不算多的。李渔说山茶：“得此花一二本，可抵群花数十本。”这样说来，20棵山茶就是一个大花园，山茶花开了，大院的冬天就不会寂寞。这个大院树木林立，或许它从来就没有寂寞过，真正寂寞的是人心。一年四季，什么花开了，什么花谢了，人们步履匆匆，有多少人关注过呢？

四月，江南春暖，无论人在不在意，山茶花都该歇息了。山茶花的谢落是很缓慢的，那些萎了的花朵迟迟不肯散去，难看地挂在绿叶间。有几次我很想动手去清除，但想想，花不肯离枝，犹如人不舍诀别，就由它们再相依几日吧。

山鸡椒

山鸡椒花可算一年当中最早的山花了。只不过那花过于细碎，通常很少引人注意。二月初，闽北山野依旧沉寂，森林尚未从冬眠中苏醒，山鸡椒却早早地开起了花来。2月13日那天，开车走在高速公路上，沿途山地可见一树树淡黄的花影，那就是山鸡椒开花了。它们的花事像早春的风一样轻微。

事实上，山鸡椒开花，会比2月更早。记得2012年那个暖冬，才12月中旬，一些向阳的山坡上就洇出了几树浅黄，它们从杉树林和不落叶的灌木丛中冒出来，十分的抢眼。

今年2月27日，我在城郊附近的山里，一路上山鸡椒已开得极盛。成群的小黄花儿簇拥在光滑的裸枝上，一粒粒精神抖擞，小巧精致。山鸡椒开六瓣小花，花内结构繁复，看上去满满一小苞；许多小苞聚于一簇，就成了花团；许多花团聚于一树，就成了花树；许多花树聚于山野，就是山野的早春了。

早春山野轻淡的花事，乡人不会在意。乡人在意的是山苍子。那是山鸡椒秋后的果实。小时候住乡下，每年秋后外婆都会去后山上收取一篓乌黑的山苍子回来，摊在门前晾晒。晒干了收入瓦罐，家中若有人中了热毒闹肚子，从罐里掏出一把，借温水服下，即有奇效。所以村里小孩上山砍柴，家中大人都会吩咐不得砍山苍子树，因为那是山人救急的良药啊，这或许就是闽北山区山鸡椒特别多的缘故吧。

山苍子还可榨取精油，用做香料，据说，我国山苍子精油出口世界第一。

有一年在溪源庵，发现农家煮鸭子时要放“山根”，吃起来特别香。山根，就是山鸡椒的根。

这些似与花事无关了。

3月14日上午，我去宝山，一路上发现山鸡椒依然花开不歇。只是，已有嫩绿的新叶从浓密的花枝间窜出来。

四月初，山鸡椒收花。这时节，闽北的山野才真正开始烂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