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诗烨书《道德经》（作品选辑） / 开普饭

中国书法从“汉、魏有钟、张之绝”到“晋未称二王之妙”都拥有一个很神圣的称谓，那就是叫“书道“。直到在唐书法为沦为科举的工具，成为“干禄体”，从而从“书道”转称“书法”，“道”与“法”不可同日而语，简直天壤之别矣！

何为道？据史载：“昔日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由于中国汉字的神秘色彩和颇具象形文字的优美结构，中国汉字的书写成为世界独一无二的抽象艺术。中国著名语言学家陈寅恪说：“依照今日训诂学之标准，凡解释一个字，即是作一部文化史。清代刘熙载云：“书家无篆圣、隶圣，而有草圣”。清代大学问家沈德潜在《草韵汇编》前言中指出 “予惟草之为道，于无定中又有定者焉。其无定者，神明也，其有定者，体制也。”“然在论之，皆合于天地自然之趣而并非废弃规矩，徒矜纵放者也”。他明确指出草书之所以为道的缘由。

综合而论之，“书道”是指中国特有的在草书书写艺术中取法自然而囊括自然界万物的种种特征的本质而形成的独特的书写艺术。因为草书是纯意象的，字势生动，宛若天然，实得造化之姿，神变无极，妙造自然。草书合于天地自然之趣，有定和无定符合大极阴阳变化之数，有神明也有规矩，并非废弃规矩而放纵无度的。所以草书便是“道”，在书法史上，历来称为书圣的书家大多都一个杰出的修道者。故才有我与书法同行言：“诸君不入道，莫与吾论书”句。王羲之家族“世事张氏五斗米道，又精通书道”。王羲之的书法水平登峰造极，究其成因，与其信奉道教，有莫大的关系。加之东晋时期盛行的清谈之风，老庄思维占据着整个文人圈子，这使得道家的自由浪漫主义情怀与近乎自然的哲学思维快速影响着文化艺术的发展。其后的草书家如智永，怀素等都是佛门中人。所以唐以前，对书法一直称为“书道”。启功先生论书诗云：“真书汉末已胚胎，钟体婴儿尚未孩，直至三唐方烂漫，千红万紫一齐开” 。确实，汉时草书已相当成熟了，但真书尚在婴孩，到了唐朝，真行草隶各种书体才完全成熟定型。楷法成熟，草书才逐渐被实用性较强的楷书取代，因为唐楷法度森严，便产生的另一种讲究法度的书写名称 “书法”，所以论中国书法史，我们可以这样说，中国既有书道，亦有书法，并一直至现在。而日本仅有书道而无书法耳。

说到这里，我想再补充说说日本所谓的“书道”。日本书法深受魏晋影响，其对书法一直称为“书道”主要原因是在日本被尊为书法圣人的 “三笔”和“三迹”的代表人物继承了中国晋唐以前的书道，在平安时代中期开始，以汉字草书的形式、结构来书写日语字母，创造了假名书法。从中萌生了日本独特的书道艺术。由于日本文字书写方式全部取法于晋唐草书，不受唐朝的楷书影响，更主要日本没有科举对文字书写必用楷的限制，所以日本“书道”一词一直保留了中国唐以前对书法的称谓。启功先生论书绝句诗云：“羲献深醇旭素狂，流传遗法入扶桑，不徒古墨珍三笔，小野滕原并擅场”。指出：“日本书道，实传东晋六朝以来真谛，盖自墨迹熏习，不染刀痕蜡渍也”。其“笔迹风雨，不减颠素”。所以对日本“书道”能明了这个原因便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