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不合时宜的白衣，是IP改编中无奈的痛
文/ 兔美
看似“贴人物”的张一山版韦小宝结果演出来变了味，剧照一出吓退观众的《棋魂》反拍出了原著的味道，堪称近期影视剧的“二刻拍案惊奇”。如果再加上错拿偶像剧套路拍抗日剧而下架的《雷霆战将》，选角离谱只好改名《情深缘起》的《半生缘》，可以凑成当下最出人意料的四大“奇剧”了。几部作品有好有差，有喜有忧，但都有个共同点——IP改编。无论是经典翻拍还是动漫影视化，这些非原创的影视剧都自带流量和卖点，只不过，有时候卖点也可能变成雷点，吃IP红利的同时，也隐藏着所要付出的代价。
无论何时，只要是金庸剧翻拍，总会有人忍不住好奇点进去看。甚至随着最近翻拍的频次越来越高，“新版”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以及质感的逐渐下沉，如今看金庸剧翻拍，观众似乎已不约而同形成了某种默契：不是看这次拍得有多好，而是看这次又烂得戳破了什么底线。
翻拍太多，自然想给观众看点与原先版本不同的新鲜东西，正如主创曾说，新版《鹿鼎记》采用卡通化的夸张演法，希望能打造一版无厘头的漫画式喜剧，吸引“00后”“10后”的观众。从一些“撒泼打滚”的表演片段中，的确能看到周星驰等以前香港喜剧影人的影子。把十几年前流行于中国香港的东西移植到内陆的当下，创新的背后，或许也有某种情怀和执念的使然。
前不久，上海电影发行放映行业协会与百丽宫影城联合举办了“第九届香港主题电影展·上海站”，《逃学威龙》等9部香港喜剧电影依然在上海观众中获得满堂彩。豆瓣上两部《大话西游》评分都在9分及以上，但当初放映时，这样的无厘头喜剧并不被看好。而当那批喜欢无厘头喜剧的年轻人长大了，翻拍以前的经典，或是在影视剧中“致敬经典”，就显得顺理成章。不过，无厘头喜剧并不是一个片段或一种表演方式就可以完美移植或继承的，离了整体氛围和土壤，剩下的只有东施效颦式的滑稽。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自然水土不服。在日本IP的本土化影视改编中，《棋魂》成了少有的正面案例。《棋魂》原著为堀田由美和小畑健创作的日本经典漫画，也是中国动漫迷们心中的“神作”之一。当得知有国内影视公司买下版权打算“下手”时，动漫圈中一度哀鸿遍野，纷纷发起抵制。没想到的是，《棋魂》开播后不久逆风翻盘，豆瓣评分从开分7.2分一路爬到8.5分，成为年度好剧之一。
好故事是《棋魂》奠定口碑的基础，这一部分来自对原著框架的还原，同时也结合中国现实做了非常巧妙的本土化改编。比如，剧中将主人公时光（漫画中为近藤光）和千年前的棋士褚嬴（漫画中为藤原佐为）的相遇时间放在1997年香港回归的背景下。当褚嬴终于在时光帮助下重温围棋之乐，街边电视里传来“5小时30分后，历经百年沧桑的香港将回归祖国怀抱”的播报，时光告诉他今天是所有中国人都该高兴的日子，褚嬴笑着说，“那我也应该高兴”，不管是否看过原著，这一幕都让当下的观众感动和共鸣。
十几年前的动漫突然在当下重拍，也许意味着当年看动漫的一代人长大了，他们需要重新欣赏和演绎当年的经典IP。在改编中能够去形取神，把日漫中借来的围棋故事与中国的历史、社会变局巧妙融合，“棋”“局”合一，是《棋魂》本土化的最大亮点，也是优于简单移植旧手段的新版《鹿鼎记》的成功之处。不过，表现优秀的《棋魂》也有一个缺憾。影片宣传海报首次发布时，褚嬴的造型引发了很大的争议——并不是因为不还原，而是因为太还原，尽管人物已经从日本的平安时代改换为中国的南朝梁代，却还穿着那身从原著中穿越而来的日本狩衣。
一袭不合时宜的白衣，是让每个初次打开它的观众跳戏和尴尬的部分。人物造型并非做不到传统中国美，在《棋魂》里，偶尔会有南梁背景的画面，褚嬴着青色的宽袍大袖，长眉俊眼，更像是我们想象中的古代孤傲棋士。如果这样的造型能贯穿始终，也许《棋魂》能有更为舒适、唯美的观感。该剧总制片人朱振华在接受采访时曾解释，褚嬴的白衣并非日本狩衣，而是在中国古代服饰基础上做了一定的夸张设计，但也有人猜测，日方对于自身IP有很强的自主权，这袭白衣，也许是在版权方要求下委曲求全的选择。
被下架的《雷霆战将》、被吐槽的《情深缘起》，都是在当下泛滥的IP改编中为博眼球而导致的结果，它们的出现也许带有某种必然性。为什么我们的影视剧总是沉迷于IP改编？中国电视剧编剧工作委员会副秘书长、编剧余飞曾说，IP热潮是当下无奈的选择。“真正好的编剧，算下来全国可能不到50个。”飞速发展的网络视频平台需要大量内容填充，等不及优秀编剧成长，只好去买IP，而有了IP，编剧不需要从零开始，原创的职能被IP代替，大家都成了改编编剧，最终伤害的是整个编剧行业的发展。经典翻拍、网文小说，这样的IP自带热量，自然一部接着一部在网络平台上线，但大量迎合市场、讨好受众所作的翻拍，长此以往伤害的是整个影视行业。
改编作品中，当然也有《棋魂》这样的优秀之作，但再本土化的演绎，也不得不印上一枚外来文化的烙印，它时不时提醒着观众，这不是我们自己能写出的故事。没有自己的原创，就只好穿上一袭不合时宜的白衣，那是IP改编中无奈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