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专栏——“三年升值三倍”保利拍卖定窑刻花盘为什么会拍出近3000万高价?
定窑刻花螭龙花卉纹葵口盘
|北京保利拍卖《佞宋——十面灵璧山居暨诸名藏宋元清翫》lot5118号|
近日在北京保利15周年拍卖——《佞宋——十面灵璧山居暨诸名藏宋元清翫》专场中出现了一件定窑刻花螭龙花卉纹葵口盘(LOT5118号)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此件器物为双面刻花,纹饰丰富,保存完整,并且传承有序,为高古瓷藏界的“名品”,其拍前估价为800-1200万元,而后拍卖中以2600万的高价落锤,加佣金达2990万元,引起了众多藏界好友的热议,此件器物品质臻美价格当属实至名归,而其中最有趣的谈资莫过于此件器物三年前(2017年)曾同样上拍与北京保利拍卖,当时成交价仅为1092万元,而时隔三年,再次上拍,价格为三年前的三倍,其升值堪称迅猛,可以说是近年来艺术品收藏界可圈点的投资成功案例。
而抛开价格本身,此件定窑盘确为定窑中难得的精品之作,2017年拍卖时我曾失之交臂,没想到今年能再次出现,我们也做了很多的准备本以为势在必得,但正如某大藏家所言“任何套路在实力面前都是渣”,尤其是在顶级的艺术品面前,最后拼的除了决心就是财力,虽然依旧没有买到,但此刻再想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懊悔,努力了经历了过程也是美好的回忆,得不到的往往是最想念的,遗憾也是继续前行的动力。
拍卖前我们对这个盘子做了一些研究和功课,结合拍卖预展中拍摄的实物图,编辑成此文,与大家分享。
此件器物胎质洁白,整体釉色呈现定窑北宋晚期经典的“牙黄色”,釉面温润,抚之如玉,应为多年传世所遗存之“包浆”,整体釉面细腻光洁,聚处若泪痕而色略深。泪痕是指器表的流釉现象,定瓷流釉往往呈条状,宛如垂泪,故称泪痕。泪痕现象仅见于北宋金代定窑器,唐至五代定瓷并无此特征。唐代定瓷釉薄而洁白,胎釉结合十分紧密,无流釉现象;北宋则凝厚而泛黄。釉内气泡大而多,釉层在烧结过程中随器垂挂流淌,形成泪痕。北宋早期,定窑采用正烧,流釉方向自口至底,北宋中期以后,定窑创造了“覆烧“的技法,流釉方向自底向口,可见此盘为北宋晚期定窑典型胎釉烧造特征。
此器作敞口弧腹盘,矮圈足,作六瓣葵花式口,甚罕见,烧造时间集中在北宋至金代,为北宋时期“仿生”造型风潮影响下的产物。
花口,是将盘碗仿为植物花叶的形式,此类装饰取之同时期的金银器造型,在金银器锤鍱接焊打作造形立就,因此唐代盘碗器物花式瓣曲口缘丶花式瓣曲起伏的器壁丶莲瓣叠立的器壁丶花式瓣曲的折沿等,均已建立为普遍性的造形;南宋与元代金银器更普遍的作出细腻像生如花的盘碟,且在北宋徽宗时可能已有成套「十花盏」[1],繁複花朵造形器皿的飨宴。陶瓷烧造的器皿于唐未时期也都倾向作花形的意向。多数的陶瓷花式碗碟仅于圆形口缘切出几个略凹陷的缺口,作为花卉瓣曲的示意,唐丶五代的器皿通常有较明显的瓣曲波折变化。宋、金瓷器的花口通常为六瓣曲,仅于口部浅凹略作瓣曲的示意,有时外壁以宽钝的工具略押入,与口缘呼应,使全形略如花,而内壁也随形略成凸稜。本例应也是此种花形意识的延伸。
唐代(8世纪)银鎏金錾刻花卉葵口碗
卡尔坎普旧藏
而此盘较同类常见尺寸的都为硕大,直径达到24厘米,且器型规整,足可见当年定窑工匠制瓷技艺之娴熟,亦可知此盘应为当年精工细作且是经过严格挑选的产品。
定窑白釉印花缠枝芙蓉纹花口碗
故宫博物院藏
定窑白釉划花口碗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定窑白釉划花团螭纹花口碗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覆烧工艺是在北宋中晚期出现,本例运用娴熟,除芒口外,外壁及底皆满釉。
汉唐以来,漆器、玉器、瓷器以金属镶釦口沿者,已形成器皿奢华的风尚。至五代时期,吴越国动辄以金银宝装瓷、藤、玳瑁等器,太宗时期吴越国以「金装定器」进贡,便是稜釦包附白瓷的华丽装饰,如钱宽、水邱氏墓中就有大量金银稜口定窑,而且也遍见于辽墓;可见是一种时下社会普遍的风尚;至宋也一样,因此如文思院之类工部作坊便设有「稜作」,专门为各类器皿边稜加镶金属的华饰。瓷器的稜釦,往往需先将口部釉层刮去,以增加金属镶嵌物的附著力,避免滑脱。仁宗天圣元年(1023)九月发生内侍偷拆御厨银稜器折金银三千六百两的事件[2],可以知道内廷用器稜釦数量之巨;景祐三年(1036)还特地颁令限制稜釦使用身份:「非三品以上官及宗室戚里之家母得用金稜器。」[3]十一世纪前中期金银稜器盛行风尚可见一斑。直到十一世纪初期考古资料所见定窑瓷器尚皆仰烧,或许稜釦需求正是研发口部无釉覆烧法的动力之一。
当定窑产品全面普及使用覆烧法时,意味著每件定窑产品口缘均如坚可试玉的砺石,必定需要加稜使用,亦即购买者不只是负担瓷器製作费用,还需附加金属稜的费用;而定窑敢于以覆烧法量产器用,便表示定窑受欢迎的程度,虽价格高昂亦具市场竞争力。换句话说,定窑有芒,却从来不是缺陷。
此盘口沿有旧镶稜釦暗示其可能旧出清廷收藏。谢明良先生认为,这些为数极多的清宫传世宋瓷的稜釦,多出自清宫造办处之手。为何清宫要重新为古瓷釦边或增釦铜边,从众多乾隆御题诗中可知一二,因为乾隆对高古瓷器镶釦特征有着独特看法,这可能代表了清代帝王对此的普遍意识。古瓷的镶釦带给乾隆皇帝想象和感慨,《咏定窑盘子》中有“哆口铜平锁,圆形月就模”的细致描述。在皇帝思古的过程中,釦边仿佛得到拟喻升华,变化为美德的象征。拥有十足的尚古情结的他,已将镶稜釦视为高古瓷器自身的一部分。
定器至十一世纪中后期始能长片斜削、自由挥洒;雕者直刀、斜刀交互运用,直刀沉著,斜刀用刀侧斜著片出较宽的斜面,有如中锋、侧锋交叉运用;当釉沉积时,刻痕凹处蓄积的笔墨韵味浑然洒开,至于运用梳齿状工具的篦划较,能划出複数平行线条,先只是花集轮廓内烘显花瓣叶脉的厚度,其后再做画面的构成元素,连续曲绕,自由造景,定窑窑工善于长线条的刻划,这种雕刀的倾侧斜移变化,加上篦划线条自在的游走间,才可称是定窑独具风格的划花巧艺。
而本例就是采用这种综合使用刻花工具的佳作。先以长斜刀勾勒,继而用梳齿工具押刻蓖纹,最后于轮廓的一侧施加深峻的直刀,有如中锋、侧锋交替用笔,在牙白釉沈积处晕散出浓淡交替的笔墨韵味,而花、叶内加刻的蓖纹更是抽象的表现出了植物表面的质感,在同一器物上用多种的刻划手法,从而达到了层次丰富,变化万千的艺术效果。
盘心团螭纹,身形矫健,作回首腾跃状。螭龙,原从虎形,后日渐龙化。定窑以螭龙为饰,始见于北宋中期,安徽寿县1959年靖淮门出土瓷器窖藏中即有一对定窑盏托[4],其高足外卷,足壁饰刻以行螭,制工精良,等级颇高,应属中后期作品。
定窑遗址出土螭龙纹残片
金代定窑所用螭龙较北宋更多,装饰组合更丰富,除单独以螭龙为饰外,亦多组合花卉纹样。工艺上或剔刻或模印,制作精良。
宋金陶瓷于螭龙纹的使用未见于流行,除定窑相对较多外,尚见南宋官窑及景德镇窑的仿定产品偶有使用,其他窑场则所见极罕,说明该纹样在宋金时并非陶瓷中的流行纹饰,基本上独为赵氏宫廷所钟情,这可能与纹样使用的限制命令有关,如见《宋史,舆服五》:“景祐...三年...仍毋得为牙鱼、飞鱼、奇巧飞动若龙形者。”[5] 而螭做龙腾之形,当在此列。是以本品确属宫廷用瓷,应无疑问。
北宋定窑划花八棱大盌
坂本五郎旧藏
北宋 定窑刻花牡丹纹长颈瓶
艾伦巴罗爵士伉俪旧藏,沐文堂递藏
北宋后期 定窑白釉刻画牡丹纹瓶
北宋至金 定窑刻花牡丹洗
来源:
Bluett&Sons Ltd,伦敦
Spink&Son,Ltd,伦敦,1976年
茧山龙泉堂
品相极为完美,毫发无损。釉光温润柔和。历年经久而保存完善,想来递藏物主均必视若珍宝,惜护有加。
台北故宫典藏一例定窑盘,与本件尺寸、纹饰几无二致,原为清宫旧藏,故可推测本件亦原属清宫遗珍,更可见珍贵之至。
台北故宫博物院典藏两例,与此可作对比,见于《定窑白瓷特展图录》,国立故宫博物院,台北,1987年,编号100。另一例著录于《定州花瓷:院藏定窑系白瓷特展》,台北,2014年,编号II-70。
EugeneBernat伉儷珍藏一例定窑白釉刻划螭龙莲花纹花口盘,纹饰类似,尺寸略小,器型为折沿盘。
北宋-金 定窑螭龙纹花形盘
《定窑白瓷特展图录》编号100
北宋-金 定窑白釉划花螭龙纹盘
《定州花瓷:院藏定窑系白瓷特展》编号II-70
定窑白釉螭龙纹折腰盘
Eugene Bernat伉儷珍藏
·德国收藏家EdgarWorch(1880-1972)旧藏,柏林
·瑞典首相约翰内斯∙赫尔纳JohannesHellner(1866-1947)旧藏,
斯德哥尔摩
·纽约佳士得,1979年11月20日,编号 173,成交价:369,000美元
·欧洲私人藏家旧藏
·香港佳士得,1996年4月28日,编号 43,成交价2880000港币
·何鸿卿JosepgHotung 爵士旧藏
·纽约苏富比,2005年03月31日,编号 30,成交价:1,528,000美元
·埃斯肯纳齐(Eskenazi)旧藏,伦敦
·北美十面灵璧山居收藏,编号EK272
·北京保利2017年12月18日,编号5123,
成交价:1,638,750美元(10,925,000元)
·北京保利2020年10月19日,编号5118,
成交价:4,485,000美元(29,900,000元)
通过以上历次拍卖记录可知,此件器物从1979年首次释出市场到最近一次拍卖,每次出现成交价格始终高昂,且出现即为封面级拍品(1976年以及2005年两次作为拍卖图录封面),可见历届藏家以及市场对它的认可。而递藏的藏家也堪称显赫,从最早的德国藏家EdgarWorch到瑞典首相JohannesHellner,再到何鸿卿JosepgHotung爵士,最后经过ESKENAZI进入到了北美十面灵璧山居珍藏,流传有序的记录和显赫的传承,成为这只传奇的定窑盘最重要的“背书”。
·《中国艺术品经眼录——埃斯卡纳齐的回忆》,图268
·《香港佳士得20周年,1986-2006中国艺术品精选》,页25
·《佳士得中国瓷器史照》,Anthonydu Boulay,牛津,1984,页66
·《宋瓷设计》,JanWirgin,斯德哥尔摩,1970,页69B
·《中国艺术展》,1929,柏林,图版597
·《KinasKunst i Swensk og Dansk Eje》,特隆赫姆博物馆,哥本哈根,丹麦,1950,图版317
·《中国艺术展》,柏林,1929
·《KinasKunst i Swensk og Dansk Eje》,特隆赫姆博物馆,哥本哈根,丹麦,1950
参阅:
【1】几件花色不同却尺寸相当、风格一致的象生花式盏组合为一套,即为“十花盏”。“十”可以是实指,也可以是概指。
【2】《宋会要辑稿》《方域),四之二:「仁宗天圣元年九月内侍高品丶朱文正拆御厨银棱器,折金银三千六百雨三司言,工匠偷弊难于破除三司根究以闻。」并见蔡玫芬,1998。
【3】《宋史》,卷一五三,(舆服五),页14-15。
【4】王建国,《拨开谜雾现天日——记安徽省寿县博物馆北宋定窑白瓷盏考释》,《文物鉴定与鉴赏》,2018年2月。
【5】脱脱等(元),《宋史》,《摛藻堂四库全书荟要》,浙江大学图书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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