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是个“心机婊”?

我相信很多人拿周芷若跟赵敏比,认为她是《倚天屠龙记》里当之无愧的女二号,这当然没错,金庸大侠在写周芷若是用尽心思,写一个寒门出身的女孩的奋斗史,完全把她放在女二号的位置上去锤炼和重下笔墨,周芷若的直接描写少,但伏线多。

但那次在大海上的“四美同船”里的四美里,唯有周芷若的出身是贫寒的,因为其他几位女子,太“名贵”了。

就算练了“千蛛万毒手”的蛛儿,也是江湖名派天鹰教殷野王的亲女儿,教主的亲孙女,虽说是流落江湖,但终归系出名门,赵敏是郡主,小昭干脆是总教的圣女,是候补教主,是紫衫龙王的后人,“四美同船”不假,周芷若的出身实在是太弱了。

一、出身寒微

连载版里的周芷若,还算名门,因为金大侠给他的出身是魔教周子旺的女儿,姓周当然也名正言顺:

张三丰心下更惊,道:“这位是周子旺的郎君么?”那大汉道:“不错。我有负嘱咐,这条性命也不要了。”轻轻放下那男孩的尸身,向那武官扑了上去。可是他负伤太重,肩背上的两枝长箭尚未拔下,身形刚纵起,“嘿”的一声,便摔跌在船舱板上。那小女孩手臂上也中了一箭,只是哭叫:“哥哥,哥哥!”

既然叫“男孩”为“哥哥”,周芷若的出身还有点身出名门大家的意思,但是到了三联版和新修版里,她已经变成了船家的女儿,并且父亲出场就挂了。只说一下新修版(三联版忽略,下同):

那女孩望着父亲的尸身随小船漂走,不住哭泣。那虬髯大汉道:“狗官兵好不歹毒,一上来就放箭射死船夫,若非老道爷相救,这船家女孩多半也性命难保。”

是的,这时,周芷若已经完全成了江湖上一个不知名的船家的后人,只是名字因为连载时取定了,再改,金大侠怕动了筋骨,于是给她安了个湖南芷江的出生地,于是,她就叫周芷若了,如果不是这样,她的名字就太文雅了,不附合她“船家女孩”的身份。但不管如何,打从她一出场,她就“望着父亲的尸身随小船漂走”,完全成了一个无根的飘零之人。

其实本来就漂泊,在船上嘛。偏偏船上又载了周子旺的儿子和常遇春,只好从漂泊改成飘零。金庸甚至还在新修版里写到周芷若称呼张无忌时的称呼是“小相公”,这可能也是为了证明周芷若出身实在太低微了,大家自行百度“小相公”的语义,当然,这可能过度黑了,暂且不多说了。

周芷若可能打出生起,就漂在“江”和“湖”上,但却不认识真正的“江湖”,直到她遇到张三丰,并亲眼见到张三丰大展神威,吓得元兵“面色惨白,齐声惊呼,争先恐后……”地逃走了。我们猜想,这个时候的周芷若,打心里已经想改变自己的人生了。

至少她动了心思:我要学一身绝顶武功,横行江湖!

因此,她主动喂张无忌吃饭,甚至在张三丰要走的时候,还要跟上去说接着搭话,当与张三丰一起去武当山时,她还留了一个手帕给张无忌。

“周芷若从怀中取出一块小手帕,给他抹去了眼泪,对他微微一笑,将手帕塞在他的衣襟之中,这才上岸。”

小孩子的天然情怀也罢,周芷若动了心机也罢,总之,周芷若自此走上了一条有理想有抱负的奋斗之路。

二、学霸

遇到张三丰,是寒门女子周芷若的第一个人生转折点,毕竟,接触名人和伟人,是可以大大加快人生的成长速度的,何况,张三丰是当世江湖第一人!

于是,张三丰介绍她去了峨嵋派,原因很清楚,张三丰跟峨嵋山的创派祖师郭襄,关系非同一般,那可是觉远大师在一担水桶里挑过的。在哪里,太适合女子修炼了。

周芷若自小是受苦的,但好在漂亮,这是金大侠给的好底子。

“那女孩约莫十岁左右,衣衫敝旧,赤着双足,虽是船家女,但容颜秀丽,十足是个绝色的美人胚子”,既是美人,也受着苦,因为她“衣衫敝旧,赤着双足”。

也正因为周芷若实在是受过苦的,于是她学习很用功,这跟当下的寒门出贵子大致一个道理,因为既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除了学习,基本上没有别的出路,于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峨嵋山的月亮和松涛当见证了这位寒门女子如何在山上朝夕苦练的身影,金大侠把这个事儿隐隐地透过叙述表现了出来,连载版里说:

“刚说到此处,忽听东北角上有清啸一声,啸声清脆悠长,是个女子。跟着近处有人作啸相应,那正是尚未走远的丁敏君。那村女脸色微变,低声道:“峨嵋派又有人来了。”两人听那远处传来的清啸之声,明亮凝聚,距离虽比丁敏君为远,但听在耳中,却是清楚得多,显然那人功力远较丁敏君深厚。”

这是周芷若的二次出场,未见其人,先闻其“啸”,并且让已经学了九阳神功的张无忌给定了个级别,“功力远较丁敏君深厚。”要知道,丁是师姐,周是师妹,除了天分之外,我们应当相信,周芷若此时的功力怕更多是她苦练得来的。

或者,灭绝师太因为她能够低眉顺眼,因为书里写的有:

“她天资聪颖,又以自幼惨遭父母双亡的大变,刻苦学艺,进步神速,深得师父钟爱。这八年多时日之中,师父的一言一动,于她便如是天经地义一般,从未生过半点违拗的念头,这时听到师父蓦地大喝,仓促间无暇细想,顺手接过倚天剑,手起剑出,便向张无忌胸口刺去。”

又或者,灭绝师太给开过小灶也有可能,但苦练当是第一位的,毕竟,灭绝还是有点眼光的。

但后来,金大侠在新修版里把上面对她内力的描写的比较给去掉了,但仍保留了下面的片断:

“她和丁敏君说了几句话,向张无忌和那村女看了一眼,便即走了过来。她衣衫飘动,身法轻盈,出步甚小,行走却极迅捷,顷刻间便到了离两人四五丈处。

只见她清丽秀雅,姿容甚美,约莫十八九岁年纪。张无忌颇为诧异,暗想听她啸声,看她身法,料想必比丁敏君年长,哪知她似乎比自己还小了几岁。”

美仍然是很美,而且清丽秀雅,姿容甚美,张无忌听啸声认为她为年长,那知她比张无忌自己还小几岁,显然,啸声还行,因为那个啸声的功力是需要大年纪才有的。

总之,周芷若这近十年的修练,比别人下了大功夫的,估计一天至少背500个英文单词也说不定,因为她是一心要考哈佛的。

三、“心机婊”

这个小章节题目加的很可能会被骂死,于是我小心地打上了引号,尽管这样还是会被骂。

除了上面小时候的周芷若对张无忌的不断关照外,后面还有很多次证明周芷若是有点心机的。

最大关节,当然是在岛上伤了殷离,放逐了赵敏,夺了倚天剑和屠龙刀,就算是师命难违,不择手段,就算是家国大节,舍名取义都无法让人心底里不怨恨周芷若,毕竟,这事儿干得太“心机”了。

最心机的表现是,她又在岛上顺着金毛狮王的说法,顺顺利利地跟张无忌有了婚姻之约,

“……周芷若垂头不答,隔了半晌,才道:‘我是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儿家,自己能有什么主意?一切全凭老爷子做主。”

要知道,这时候的她是,是变故的始作俑者啊。

紧接着,她又顺带把自己的初吻送给了张无忌。还在害怕张无忌得知真相的担心上加了自己的伏笔,让张无忌“正正经经”地答应她,对她决不变心,决不杀她:“周芷若道:无忌哥哥,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可以记得今晚跟我说过的话。”这是敲砖钉脚的确认,这种确认,恰证明,她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女子。

但最富内容的细节是“新妇素手裂红裳”那一章。当赵敏手持谢逊的头发来婚礼上来捣乱时,周芷若的应变何其神速而恰当呢?

1、她首先声明,是你张无忌错了:

“周芷若霍地伸手扯下遮脸红巾,朗声说道:‘各位亲眼所见,是他负我,非我负他。自今而后,周芷若和姓张的恩断义绝。……’”

要知道,张无忌此时并非悔婚,而只是暂缓婚礼。但周芷若已经意识到可能会发生的事儿,先占了理再说,既便日后论理,周芷若是没错的。舆论上,她站在高处,明教与峨嵋的翻脸,责任全在张无忌。

2、立即全力出手:

形同鬼魅似的给了赵敏一击,然后,飘然而去:

“杨逍、殷天正等一齐追上,只见她轻飘飘的有如一朵红云,向东而去,轻功之佳,竟似不下于青翼蝠王韦一笑。……”

韦一笑啥级别,轻功张无忌也不一定顶得上吧,可是周芷若的轻功一露,就是这级别,此时的周芷若已经不打算隐瞒了,她站在舆论的制高点上说,峨嵋派跟明教誓不两立,注意,她手里有峨嵋派,有江湖正道的旗帜。

3、得知屠狮大会后,夺得天下第一

当然,这是为了消灭罪证,这个就不论证了。如果杀谢逊成功,张无忌或可挽回也说不定,如果不成功,抗元大业她是领袖,振兴峨嵋,她是功臣,算算斤两,还不亏。

毕竟这个时候,她是有点江湖位置的:

江湖一流门派之一峨嵋派的掌门人;倚天剑和屠龙刀的实际持有人;最顶级武学《九阴真经》在她手上;中原武林中反蒙力量的继承人,郭襄的合法继承人,《武穆遗书》的持有人;因张无忌的相让赢得了“武功天下第一”名号。

这地位,没得说。差一点,周芷若心中的梦想就实现了。

但是,没办法,她心里到底是真爱着张无忌的,她没办法。

四、爱,无法消解

无论如何学霸,无论如何斗心机,最终周芷若的梦想未能实现的原因,是她真真正正地爱着那个不爱自己的张无忌。

爱情不是等式,不是我爱他,他便爱你。

尽管世事难料,尽管自己机关算尽反算了自家美梦,尽管张无忌心里没有自己,周芷若心里仍然放不下那个汉水上认识的张无忌。

“周芷若眼见大祸临头,不料竟会有人突然出手相救。她让张无忌搂在胸前,碰到他宽广坚实的胸膛,又闻到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当曰在光明顶上给他抱在怀里奔行的微妙感觉,又即回到心中,不由得又惊又喜,一刹那间身子软软地几欲晕去。原来张无忌以九阳神功和鹿杖客的玄冥神掌相抗,全身真气鼓荡而出,身暖有若熔炉,何况这男子又是她日夜思念的梦中之伴、意中之人?心中只觉无比欢喜,四周敌人如在此刻千刀万剑同时斩下,她也无忧无惧。”

万安寺赵敏要的是天下归心,但不知不觉命定的张无忌却成了他的头号敌人,当周芷若“过堂”时,张无忌现身,有了上面一幕。张无忌是周芷若“日夜思念的梦中之伴、意中之人?”

甚至还差一点结婚,要是真结婚,至少闹个第一夫人的名号,也不坏。但终究没成,后来的万般纠纷,其实是周芷若对张无忌爱而不得的一系列动作,打碎或者破坏他爱的。

但这都没用,爱一个人,实在是无药可治的病。

于是,当张无忌去给宋青书医病时,“名份”上是宋夫人的周芷若与张无忌,有一段经典的对话:

“周芷若冷笑道:‘咱们从前曾有婚姻之约,我丈夫此刻却是命在垂危,加之今日我没伤你性命,旁人定然说我对你旧情犹存。若再邀你相助,天下英雄人人要骂我不知廉耻、水性杨花。’张无忌急道:‘咱们只须问心无愧,旁人言语,理他作甚?’周芷若道:‘倘若我问心有愧呢?’张无忌一呆,接不上口,只道:‘你……你……’”

这是金大侠笔下写情至绝至妙的一节。

心机深重的周芷若因这一句“倘若我问心有愧呢?”全盘托出了自己的心事,电光火石间,张大教主,实在无言以对。周芷若的天下英雄的假想,想说说自家的心事,可是,那个心中人却只说问心无愧,周芷若实在心凉、心苦,心酸,那紧跟的一句,真情散尽,那问心有愧的一句话,周芷若成了一个值得尊敬的自我奋斗者。

金大侠笔下的周芷若,在这里才真正丰满起来,至于在新修版里又让她去闹张无忌和赵敏的画眉之夜,实在只是周芷若对张无忌深爱的未了余韵罢了。

为了爱张无忌,周芷若付出的太多了。有爱的女人,都是值得爱的,因此,我们并不恨她,甚至迷醉在她的爱恨故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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