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黄种人:一部东亚人由白变黄的历史
—我们的黄皮肤如何被建构?
文/白云苍狗 图/Online
首先声明:这是一篇读书笔记,亦蕴含简要历史,欢迎开放理性讨论,狭隘无脑之人请绕行。
《成为黄种人》一书封面
社会前行总是在不厌其烦地碾压过往,经验的诡异之处在于,当一种认知经历了创造、回应、接纳、承认并终于内化为自我一部分,它就很难复于被追溯、被检视、被颠覆直至被摒弃的地位,而那些最初的真相,即使充满主观、偏见、傲慢甚至恶意,也似乎将永远深藏在坚固的历史堡垒之中,因与现代生活相互“隔离”(即便是形式上的)而显得无关紧要。奇迈克(Michacl Keevak)决定挑战这种“沉睡的魔咒”。这位长期在台湾工作生活的西方学者,在他的新书《成为黄种人——一部东亚人由白变黄的历史》中,直接发出这样的疑问:“东亚的族群(包括中国人、日本人和韩国人)自始自终就是黄种人吗?”面对这个充满“挑衅”意味的问题,我敢打赌,99.9%的中国人会感到无聊甚至不屑一顾。
黄河、黄山、黄土、黄帝、黄皮肤……这些不言而喻的生理特征与文化孕育,数千年来一直在不断形塑着“黄色族群创造黄色文明”的不朽认知。然而作为“白肤色的局外人”,奇迈克对这种看似不容置疑的图腾式集体意识深感疑虑并因此提出挑战式探索:真是固执的西方人!而细想之下,如此有趣、古怪同时深刻的命题,似乎对应着西方哲学三个永恒命题(至少是其中之一):“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我们自身对此有所回应吗?似乎有,善于著书立说的中国人,会立即从浩如烟海的典籍新撰中,找出对中华文明的族源追寻、历史演进与未来走向的种种论述,然而对于黄种人(黄色皮肤的人群)这一种族称谓呢?对于它的起源、含义、变迁……的确是没有任何的追溯、审视与建意。是的,当任何一个中国人试图阐释如此意义重大的族群符号时,会发现,那是一片自我认知的真空地带。
也许,前述那种国人根深蒂固的集体意识背后,是一种尚未“清醒”的刻板的集体无意识,当我们沉浸在伟大黄色族群的自我赋意之中由来已久(到底有多久?),却理所当然地忽略背后那些显而易见的导向。导向关于种族、文化、历史、科学、社会、阶层等多层叠合的现代迷思。但奇迈克决意回答这道令人困惑的谜题,他的书名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揭示了真相。
面对来自欧洲的压迫,东亚各国首先在黄种人意识上找到了同一性是的,作为长期生活在东方语境里的西方人,奇迈克当然明白“黄色”对于中国人的多重典范意义,但是他并未“屈从”现实。在距离当下将近一千年的时间截面里,奇迈克系统梳理与考量西方世界的各语种文献,从旅行见闻、医学文献到地理学、人类学与自然史著作,最终发掘并描述出一个启迪人心的过程,挑战着僵化的固有观念与权威话语。整个过程,即书名所言,是西方欧洲对包括中国人在内的东亚人群进行特征定性,以及如何被历史过程中诸多的偶然与不确定所左右,最终经由人为建构成“黄种人”并被归类为“蒙古人种”的故事。
一个充满”想象性“的历史伪命题?
关于“黄色东亚”的确立经历,也许不可思议且难以理解,没有关系,让我们来看看奇迈克如何呈现这段“曲折”历史及其不断变更的隐喻。
首先让人大吃一惊的,将是最初的西方旅行者记录,包括十二世纪著名的马可·波罗(Marco Polo)和十四世纪的意大利修士鄂多立克(Friar Odoric),他们都毫无例外的指称中国人与日本人是“白色”的,而且是“很好看”——用现代的流行词汇意即颜值颇高。如此的美妙印象在十五世纪开启的大航海时代达到巅峰,欧洲人向东方开拓世界贸易版图的同时,亦在寻找着那个流传已久的“虚构”王国:在阿拉伯世界的另一端,存在着一个由祭司王约翰统治的失落的基督教世界,他们将第一次集体面对着传说中的远东“白人”。尽管结果也许让人失望,东方并没有基督王国,然而东亚族群仍然几乎一致地被描述为“白色”,并常常被用来和西班牙人、日耳曼人作比较,从而对其文明地位作出相当承认,这其中当然饱含深意。奇迈克随即指出:欧洲人无论是对中国人作为“白色的人”的赞美甚至授予将日本人纳入“白人民族”的“荣誉”,仅仅意味着两个文明在相较于其他地域的“富裕、力量以及他们显而易见的文化精致性所带来的效果”之外,是“那些特质(白皮肤与文明性)使得他们’特别适合接受基督的宗教’”。从这里,我们看到欧洲人是如何开始小心翼翼地萌芽出区分人群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