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原本是英国船商弗雷德里克·雷兰(Frederick Richards Leyland,1831–1892)在伦敦住所里的餐厅,由美国画家惠斯勒(James McNeill Whistler,1834–1903年)装饰,1904年被美国富豪查理斯·朗·弗利尔(Charles Lang Freer)买下,原样搬回到美国,最后随着他的其它收藏来到弗利尔艺术馆。进入蓝绿色房间的时候,你会感觉不是你在观察这个房间,而是房间在审视你;房间的主人不是死了多年的房主,而是晦暗角落里穿和服的西方女人。画中是一个被美国艺术家詹姆斯·惠斯勒穿上了和服的希腊女人。惠斯勒出生美国,是在俄国和法国受艺术教育,定居英国,艺术活动主要在法国,曾访问过欧洲许多国家,他很难属于哪一个国家,他属于艺术。这幅画大概是19世纪欧洲对日本风格迷恋的最好代表,除了大量的日本风格道具,画里的构图和女人的比例和浮世绘都非常相似。日本和中国的物件开始在惠斯勒的画里出现,最早就开始于这幅画,从此开始,他对融合风格的迷恋就开始愈演愈烈。在这幅画里,他的模特是希腊将军的女儿,Christine Spartali,她在黑色的和服外面穿着一件中国的粉色袍子,腰间的扎染腰带和另一幅惠斯勒的画Caprice in Purple and Gold: The Golden Screen中是同一条。这位“公主”站在繁复的日本和中国风格物件中间,包括一个中国青花风格的毯子,日本屏风和一些和服布料挂在屏风上。她还手持着一个日本风格团扇。墙上也配合着挂着一些团扇。为了凑这一屋东亚风道具,惠斯勒从诗人Dante Gabriel Rossetti那里借了地毯。画里的屏风在他的朋友,Lindsey Row的照片里出现过,也很像当年的拍卖图录里的一件编号66的拍卖品。他从自己和朋友的物件收藏中,像拼图一样创造着他对东亚的想象。所有的审美都跟准确无关,一半靠想象,一半靠发现,这种创造过程大概是最好玩。在这幅画中,画家第一次明确的表明他对自己创造的东亚文化的迷恋,他在画中的纹案里表现了他从十七世纪荷兰室内装潢中学习的几何构图法,也体现了浮世绘平面构图的风格。在传统的日本建筑里,房屋内外都是方形的结构,而很多装饰画都是为了屏风而存在的,所以日本艺术家,或者其实是匠人,遵循着很多方形构图的法则,发展了很多方形平面构图的方法。惠斯勒也在他的画中尝试了多重方形构图的方式,来做一些实验,比如方形的地毯和屏风都强调了横竖的线条,创造了很多弱化景深的平面空间关系。从此这样平面的构图成了惠斯勒的代表风格。他的代表作At the Piano (1858-9)通过窗帘和地毯创造了一个几乎变形了的平面构图。惠斯勒还从浮世绘美人画艺术家喜多川歌麿那里融合了用柔和线条做线描的方法。他还根据浮世绘美人画中纤长的比例发展出了他的女性审美风格。在他的White Symphonies (1864)里,画中女人过分修长的比例向着十二头身的超现实审美发展,变成了Whistler的标志风格。Whistler在创作人像的时候,忽略了传统的描绘精细面庞的需求,把模特的脸和身体当成了配合整体构图和配色的空间。在早期的人像中他还使用了明暗对比来表达脸部结构,后来越来越趋向于漫画感的平面头像。十九世纪欧洲对于日本风格的狂热在1867年的巴黎博览会( Paris Exposition Universelle of 1867) 上达到了巅峰,莫奈同年的第二组印象派展览中展出了他的画作La Japonaise (1876) 。在画中,莫奈描绘了他的妻子戴着金色的假发,穿着日式的浴衣,站在用日式团扇装饰的墙前。莫奈的画经常因为相似的题材和风格拿来和《玫瑰与银色,来自瓷器国的公主》作比较。但是当年的艺术评论家对他们的评价却大不相同。莫奈为了凸显他妻子的西方特质,给她戴上了金色的假发,用强烈的对比颜色,体现出了明确的戏剧性。惠斯勒让模特和道具之间融合地就自然了很多,角色扮演的色彩被弱化了。当年的艺术评论家对于两幅画的反应完全不同。莫奈的画作被当成了东方文化的代表,成为了他的代表作之一,也给他带来了很好的经济回报。但是惠斯勒这幅订制的画作,却被模特的父亲拒绝接受,并被怒骂是完全是“疯癫的幻想”。在这幅画和孔雀厅的背后,还有一段画家和雇主之间的纠葛。1867年,惠斯勒顺应当时“东方热”潮流所作的《玫瑰与白银:瓷器之国的公主》被雷兰收入囊中,兴趣相投又同样心气甚高的二人一拍即合,随即结下了兄弟般的友谊。惠斯勒上门为雷兰作肖像之际已成为雷兰家的座上宾,无需预约即可随时登门入室。而雷兰对这位画家朋友也十分慷慨,经常订画时就预支全额酬劳,也不介意惠斯勒的懒散和拖拉,一时成为美谈。1876年,雷兰委托惠斯勒帮他位于伦敦肯辛顿区宅中正在装修的餐厅润色,之后以不满意效果为由拒绝支付惠斯勒全部的报酬,两人的关系就此破裂。一时间,孰对孰错引起社会关注。这间餐厅原本是交由建筑设计师托马斯·杰基尔(Thomas Jeckyll)装修的。雷兰预期中的效果是与他收藏的中国青花瓷以及《瓷器之国的公主》相称的英伦风格。杰基尔在墙上贴上了阿拉贡的凯瑟琳嫁给亨利八世时带来英国的6世纪石榴玫瑰纹镀金真皮墙纸。天花采用经典都铎式样。四面墙上布满细致的雕花胡桃木架子,用来陈列瓷器。地板上铺红边地毯,与皮墙纸上的红色花纹呼应。工程几近竣工时杰基尔因病离职。雷兰觉得格局已定,就放心的交给自告奋勇的惠斯勒来完成。没想到几个月后归来时,惠斯勒把整间屋子漆成了金色和蓝色,完全遮蔽了他重金购入的古董真皮墙纸;还趁他不在的时候大肆邀请好友和媒体参观他画壁画的过程,以作自我宣传;最后竟然给自己的“破坏行为”开出2000几尼(英国旧金币)的酬劳费。对于无视雇主要求擅自涂装的行为,惠斯勒后来在传记中毫无悔过地说:“你懂的,画着画着就停不下来了,不用草稿,图案自动在笔下流淌而出。到最后已然渐臻佳境,每一笔都是神来之笔,画完整个房间又发现开始的地方必须加以润色,不然前后不和谐。最终蓝色与金色的协奏曲就这样跃然笔下,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在创作的愉悦之中……”而好友兼金主对他的旷世杰作竟然毫无欣赏之意,甚至还对他本人怒目以待,这种不识货、不领情的态度无疑被放大成莫大的羞辱和背叛。两人口角之后,惠斯勒还是说服雷兰让他完成房间的点睛之笔——南墙上与窗板相呼应的一对金色孔雀。事实上,惠斯勒故意把这对孔雀画成在争斗的模样以隐喻自己和雷兰的针锋相对,并将其定名为《艺术与金钱》(Art and Money)。这件事,完全就是惠斯勒不顾甲方爸爸的要求随意发挥造成的惨剧。可能是预见到孔雀厅的价值,雷兰一面拒绝支付他的酬劳,一面却暗自保留了他创作的内装。失去金主的惠斯勒财政每况愈下,在与雷兰反目之后的第二年宣布破产,而他最大的债主就是为多幅从未完成的画作预先买单的雷兰。惠斯勒将宿怨深仇化成一幅《拜金者:不义之财》(The Gold Scab: Eruption in Frilthy Lucre),留在自己即将被查收的宅中作为给雷兰等债主上门清算时的“惊喜”。
惠斯勒将昔日挚友描绘成半人半鸟的邪恶乐师。他坐在画家被查收的房子上,在青花瓷器的簇拥中自命不凡地弹奏着钢琴,彰显自己的艺术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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