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杨红志《小姨的爱情》（上）
文/杨红志
【作者简介】杨红志，河北保定人，业余写手。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最纯的爱情，不在朝朝暮暮，不在功名利禄，真正的爱情，是相互依偎风雨无阻，是透过你的心就知道你的苦。
1
公元2000年时，小姨已经二十八岁了。
确切地说，在农村里这个年纪绝对属得上大龄青年。虽然小姨不是农村户口，但她只不过是村里的一个小学老师，在乡亲们眼里，她就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和小姨同龄的女孩们早都嫁人并生子了，有的小孩都已经上了小学。也不知道小姨教着一群学生里有没有她发小的孩子，若有，那会是怎么一种心情。
小姨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张亚红，听说这是姥爷花了十几块钱请先生起的。在八十年代初期，十几块钱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算命先生高深莫测地说，亚红，就是亚洲红人的意思。寓意着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大的出息，红遍亚洲都有可能。
可是小姨并没有如先生说得那样，别说红遍亚洲，就连姥姥住的那个人口不足一千的小村庄，能够叫上小姨名字的人也不过寥寥无几。街坊们都管小姨叫二妮，我以为我还有个大姨，后来才知道那是我妈。
人们眼里的张家二妮，和普普通通的农村孩子一样，一步步从小学升到了初中。不过小姨没有考高中，考取了一所中师，几年后毕业分配到附近的小学做了个数学老师。相比起其他老早就退学的女同学，小姨也算是学业有成吧。
姥爷没能等到小姨大红大紫的那天，在她刚上中师那年就撒手人寰了，我妈也早早嫁了。小姨中师毕业后自愿回到附近当老师，也有照顾姥姥的原因。毕竟姥姥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家里，没个伴总是不让人放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姨也出落得越来越漂亮。纤细苗条的腰身，配上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千般风情。
四邻八乡说媒的几乎踏破了姥姥家的门槛。赵家有钱，钱家有势，孙家有才，李家有貌，各式各样的人家说过了不计其数，可小姨倒好，一个楞没看上。
慢慢地，媒人们都腊月里吃冰棍——凉透了心，各种风言风语传得很是不堪。有的说小姨是个大老板的二奶，有的说她明明丫鬟身子却偏偏要当公主。还有人甚至说小姨是个白虎星，她怕克死男人所以才不敢嫁人。
我偷偷问妈妈什么是白虎星，却招来妈妈很一顿训斥。好多年后我才弄清楚白虎星的真实意思。
2
渐渐地，没有人来给小姨说媒了。因为他们知道说了也白说，瞎子点灯——白费蜡而已。家里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小姨也一直没有找到属于她的那个真命天子。虽然小姨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婚事发过愁，但皇帝不急太监急，姥姥坐不住劲了。眼瞅着身边和小姨一般大的女孩早早就抱了娃，整天咿咿呀呀在街里转，把姥姥羡慕地不得了。
姥姥没有儿子，所以是想把小姨将来的孩子当孙子养的。老人嘛，年纪大了别无他求，就想体验体验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姥姥多次苦口婆心劝说小姨，差不多就行了，别以为自己真的是公主。小姨总是哼哼哈哈敷衍了事。一直到2000年的世纪钟声敲响，小姨也从二八芳龄的少女变成了风韵十足的老姑娘。姥姥真的急了眼，对小姨下了最后通牒:一个月之内，再找不到男朋友，就从这个家里彻底消失！
姥姥说得咬牙切齿，小姨看了心里有点发慌，多少年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娘对她这么认真。凭感觉，小姨知道姥姥是对她动真格的了。
小姨来找闺蜜苏小娟商量。从小到大，苏小娟都是小姨最最贴心的铁杆好友。苏小娟沉吟许久，郑重其事地对小姨道:我看事到如今，你也是放下他的时候了。你应该想想自己的将来，不要总是活在幻想里！
小姨捂住脸，嘤嘤地哭了。
只有苏小娟明白小姨的心事。那还是小姨在中师学习的日子里，情窦初开的她疯狂爱上了她的语文老师，那个写得一笔好字，吟得一首好诗的眼镜男人。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眼镜早已成家立业，虽然他对出水芙蓉般的小姨也心痒难耐，但却迫于家中悍妇的淫威，不敢明目张胆表现出来。只是私下里对小姨山盟海誓，赌咒发誓要离了婚娶她。
小姨于是沉浸在爱情的幸福里，她一直憧憬着他们的美好将来。直到临近毕业前夕，小姨经不住眼镜的甜言蜜语，半推半就地随他来到一家宾馆开了房。就在眼镜急急慌慌地要把小姨推到的时候，早就偷偷尾随他的悍妇老婆突然破门而入。
那一刻，注定成为小姨记忆里一生的痛。虽然时隔多年，但小姨仍然活在眼镜的阴影里走不出来。这也是小姨一直独身而不愿相信男人的最终原因。
经过苏小娟的谆谆诱导，加上老娘的最后摊牌，小姨终于决定要找一个男人了，这次可是玩真的了！
3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多久，苏小娟就给小姨介绍了一个对象。他叫马鸣，比小姨大了两岁，在乡武装部里任职，事不多很悠闲。听说是从部队上复员安置过来的。
末了苏小娟附在小姨耳边贼兮兮道:听说转业的部队都给一大笔安置费，闹不好你就兴许成为一个小富婆呢！
小姨羞恼地白了她一眼，问道:那么有钱，为什么三十了还不结婚？是不是有啥问题？
苏小娟略微犹豫了下，道:问题倒是没听说，虽然他的眼角处有道疤痕，咋一看可能有点吓人，不过在我看来还是挺男子汉气概的！
小姨听了有点不愿意，却架不住闺蜜再三相劝，只好答应见上一面再说。
马鸣是在一个礼拜六的下午被苏小娟领到小姨家的。刚看到他时，小姨心里确实有点反感，因为马鸣虽然长得也算高大魁梧，模样也顺眼，可是左眼角那道醒目的疤痕还是让小姨有点心惊肉跳。
不过自始至终，马鸣都表现得中规中矩，虽然话语不多略显木讷，但也不失礼数。他的这种少言寡语却颇得老娘的认可，眉眼间全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神情。时间一久，小姨看着马鸣也觉得能说得过去，至于那道疤痕也不怎么刺眼了。
如此又断断续续见了几次，在老娘绵绵不绝的催促唠叨声中，小姨也算默许了和马鸣的关系。在和马鸣相处的日子里，小姨却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当公主的感觉。
马鸣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男人，对小姨那可是死心塌地地好。每次不管是逛商场还是游公园，马鸣心甘情愿充当保镖兼跟班的角色，任劳任怨，从无半句怨言。看得出，他是真心稀罕小姨。
时间一长，连小姨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但看到马鸣很乐于为自己鞍前马后的样子，小姨也就心里释然了。
如此到了年底，俩人和家里人一合计，就把婚事给办了。都是大龄青年，婚礼也就简单了点，结婚证一扯，办了几桌酒席，两个人就在县城马鸣六十多平米的两室一厅里安了家。
小姨正式脱了单。
4
婚后的日子远没有小姨想象中的风花雪月，反倒是每天的锅碗瓢盆交响曲让她不厌其烦，还得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子让小姨越来越感到乏味。
偏偏马鸣又是个不懂风情的男人，除了上班，在家里就是包揽了一切家务，做饭、洗碗、拖地、洗衣服，尽量试图做得尽善尽美，来赢得小姨的心。
但是小姨并不满足现状，她觉得爱情不应该只是这些表面肤浅的东西，还应该有罗曼蒂克式的浪漫。可对马鸣说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每次马鸣总是一本正经地听着，末了却一脸茫然，不知道小姨说的啥意思。
气得小姨咬牙切齿，直骂马鸣是块木头。久而久之，木头也就成了马鸣的代名词了。
结婚三个月后的一天，恰逢小姨的生日。马鸣破天荒买了一条项链给她，小姨戴上标价一千五做工也挺精致的项链，在镜子里左看右看，心里美得不得了。那次，小姨破天荒奖励了马鸣一个香吻，弄得马鸣红着脸，尴尬得不知所措。
仅仅过了两天，小姨就怒冲冲地找马鸣兴师问罪了。原因很简单，小姨的一个同事看到她脖子上的项链后，直言不讳地告诉她:这条项链是仿制的地摊货，最多八十块。
小姨在同事面前丢了丑，自尊心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回到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冲老公一通数落。马鸣耷拉着脑袋，自知有愧，唯有赔着笑脸好言相劝。
小姨最后拉着马鸣，非要去金店退货，还气咻咻地说让他们假一赔十。马鸣拗不过，只好哭丧着脸跟着小姨去了。
两个人正行走在大街繁华地带时，突然前面人声鼎沸，有人大喊着抓小偷。接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飞速跑了过来，后面一个时髦女人边喊边追。
路人见那个做贼的年轻人一脸的凶相，不禁纷纷避之不及，哪里还敢伸手相助。眼看着贼就要逃之夭夭，在经过小姨身边时，不经意间却被马鸣慌乱伸出的一条腿给绊了个狗啃屎。
这下小贼摔得七荤八素，半天没缓过神来。等他好不容易爬起来，警察已闻讯赶到，一副手铐牢牢地把他锁住。随后民警从他兜里掏出一条断了的金项链，还给了随后到来的失主。
原来时髦女戴着新买的项链上街，不料却被这个年轻人盯上了。乘她不备，猛然拽断她脖子上的项链，好玄没把时髦女勒得差过气去。
女士对民警和小姨夫妇千恩万谢。随后警察把小偷带离现场。临走时候，小偷恶狠狠啐了马鸣一口，威胁说要报复。看得小姨心惊肉跳，马鸣却事不关己一副无辜的模样。
小姨这下也不说退项链了，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起转身回了家。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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