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金泉:老宅(28)|小说

《阅读悦读》首届大赛(小说)征文启事

文/南金泉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八十二

老宅。洪敏正式对外挂牌营生的那一天。

刘加明说过,要为大宅院的重建竣工时,放鞭炮祝贺。这话,洪敏一直记在心里。

早晨十点钟,洪敏邀刘加明和兰先生,一起往大拱门去。

路上,洪敏在刘加明耳边低语,道:“刘老师,本来开业准备邀请四方宾客聚一聚,热闹一番。后来,阿菊随口说上一句,敬老院里今年的过冬缺少棉被。我一想,这几十万开业招待费不花,节省下来,购置棉被是绰绰有余。两个礼拜前才决定,放弃了这次开业宴请的想法。”

刘加明赞成他的做法,回道:“做得很好!企业家应该有一种精神,勇于破除不良的习气,敢于说‘不’,敢于驱逐一切困扰的恶势力,不受任何风气左右,不仰势利之鼻息。阿敏,我坦率的告诉你,办企业就要为当地谋利益。如果,如果这点都做不到,你的企业还要去找什么文化呢?企业家,也许可以买到头衔;但是,企业家精神,是用企业文化抒写的,永远是无法沽名而成!”

此时,刘加明的首肯态度,对洪敏而言,就是铁臂般的支持。这下子,洪敏放心了,长长的舒一口气。

一行人,到了门口。门外,巳然站了一队队大宅院里的员工,一见洪敏走出,鼓掌起来。

兰先生站在刘加明身旁,不知这阵仗啥意思?事先也没人说起,有点不知所云。便低问:“老刘,这摆的啥谱呢?”

刘加明不以为然,低道:“老宅今天正式开业典礼。”

兰先生恍然大悟,回了声嗯,不再提问。

洪敏很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一简再简的方式,根本没有套路所言,就直奔主题。

“今天,”洪敏说:“我的老师,刘先生。我的金主,兰先生。他们特地从北方来,为老宅的开业典礼祝贺!我非常感谢。记得三年前的今天,这里还是一片废墟的时候,刘老师和我曾经有一个约定。如果这座老宅重建竣工的时候,他一定要来放鞭炮祝贺。因为这句话,我克服了重重艰难,终于不辱此命,不辜负老师的一片爱心和真情,做到了。现在,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

洪敏话落,掌声响了起来。

刘加明被洪敏邀请至前台;兰先生聪明,不跟班,后腿一退,缩了回去。

“很高兴为洪老板今天的典礼,为我背后的《老宅》站台、摇旗、呐喊。并向大家致敬!另外,洪先生说了,老宅的重建竣工时,我来放鞭炮祝贺。今天,他把这些喜庆叠加一起,很好,很高兴。我在这里不得不说几句,先人留给我们的遗址,老宅给我的启迪,不仅仅是探古鉴今;它让我们懂得历史的岁月足迹,曾经的沧海桑田,一脉相承,唯独不变的是我们民族的脊梁始终屹立在心房里不倒。来吧!放鞭炮去好吗?”说完,刘加明往河埠的方向去,那边竖着一串长长的鞭炮。

霎时间,鞭炮响起,锣鼓齐鸣震声欲聋。

晚上,洪敏和阿菊特地在酒舍楼上安排一桌宴席,声称是自家人一道随便聚聚。盛情之下,刘加明和兰先生去了。

厢房里。阿威和娟娟,俩人早到了,正在帮忙服务员端菜,置备酒水。一会儿,洪敏也来了,一头大汗。

“还有客人呢?”兰先生,大概觉得厢房里人迹稀少,随口启道。

洪敏附言,说客人都在门口。这时候,娟娟听到一男人粗犷的声音漂来。开道:“二叔伯来了。”洪敏一听,往厢房的门口挪步。

“侄女婿,这个规模吓人啊!怪不得大家说你是头猫,有九条命呐。”二叔伯一进门,嚷嚷道。

洪敏笑笑,不搭言。并把刘加明和兰总两人介绍给他。这时候,刘加明才发觉二叔伯有点羞耻的样儿迭出,可能为适才的言论失当而忏悔吧。不过,刘加明还是礼貌的称呼他为胡董事长好。这时,厢房的门全开启,一少女左右手拉着两个大人,左边是张可云,右边是胡阿菊。这一幕,出奇的突然,更是刘加明无法去想象的事,把他惊呆了。

女孩一进门,很有礼貌的喊着大家好。洪敏赶紧趋前,对女孩讲:“小敏,我来介绍。这是北京的刘伯伯……”

洪敏还没介绍完,女孩抢了话,喊道:“爸,你老师对吗?作家大伯,我读过你的书,你好会骂人。有的话,还看不懂,能不能不要写那么深奥呢?”

刘加明发现自己的粉丝,竟然还有这么小的年龄,心情当然激动。忙道:“你看了,批评好。你觉得我怎样写,更符合你的要求呢?”

女孩左右看着旁边的大人,不知怎样回答?一时窘况,不好意思起来。

刘加明趁机问她:“小朋友,你双手拉着谁知道吗?”

女孩调皮的哼了一声,说:“我妈妈呀!一个我叫娘,一个我叫妈。两个都是亲妈妈,嘿嘿!”

“好幸福啊!”刘加明情不自禁说。

女孩听见了,猛地攒一下首。

洪敏邀请的人,到齐了。这里面除了二叔伯和女孩小敏初次见面,其他的客人,刘加明基本上算是混的蛮熟悉,如张可云、柳倩盈、方舒、肖芳,等等。

席间,洪敏站起来敬大家的酒。二叔伯,酒量一般般,先前和刘加明他们互饮的时候,他就巳耍赖,每次对饮,酒杯底下总是故意残留不少。这次,洪敏敬他,酒杯留一大截酒,给逮住了。

“我当董事长的时候,可没这个破规矩,别人干了,自己不喝的道理,在哪都讲不通。”洪敏举着喝干的酒杯,晃一下。

二叔伯,被逼无奈,回道:“能一样吗?”

“你不是董事长?还是,当时压根儿就不认我这个董事长?”洪敏不依不饶穷追烂打他。

二叔伯急了,大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当初,你当董事长是全心全意为自家人打拼对不?哪个人不认呢?是你心胸狭隘,认为别人挡你的前程。侄女婿,当着大家的面,你凭良心说句话,你是不是想着做官的事。”

二叔伯这话,讲的洪敏心里痒痒的。他摸摸后脑勺,最后承认,道:“二叔伯,你眼毒,只有你看出来。的确,对不起你们……喂,这么多人,弃商从政……当时,实不相瞒,真的想鱼跃龙门的痴心痴迷劲特大。实话说,办企业人,与政府部门交集多,自然有其想法。再说,中国人的官迷重,谁家哪怕有一点点希望,脑袋削尖了,定往里钻。今晚,二叔伯把它揭开了,我心情反而舒畅。来,再敬你一杯,我喝完,你随意。”

“知道就好。现在,二叔伯后悔……”

洪敏一听,马上阻止,嗔道:“唐唐的董事长,后悔什么啊?现在公司里,你是一言九鼎。”

二叔伯叹息,摇头,低道:“我……也是打工仔。”这话,二叔伯说的有点掉链子。

“瞎说。”洪敏立马回敬他。

二叔伯无奈,说:“替上海资本家打工,这话不假了吧?阿敏,你得可怜可怜二叔伯……你知道,每年公司才赚多少钱?三分之一的利润要支付利息,剩下还有几个铜板?”

刘加明听后,不得不承认企业面临的生存夹缝,越来越窄了。

刘加明稍微填饱了肚子,一个人溜出来了。的确,这种气氛的场合,实在令人呆下去会窒息,会彻底崩溃。所以,他一个人草草的收场,趁人不备走了。

他来到老宅门前的河埠,夜色很美,习习的清风拂面,吹走了脸上的醺意。

刘加明沿着河埠东向的石砌小径溜达,路边的青石栏杆,洁白如玉,一溜望不到尽头。于是,他索性踱着小步往东漫行。

“刘老师,”背后,张可云喊他。他停了一下,问她:“宴席散了?”

张可云回他:“没,又来了几个洪敏的发小。他……难得有这个好心情!”她说,意犹未尽。

刘加明吐了一口气,说:“总算看到一个真实回归的洪敏!”

张可云似笑非笑,轻然的哼了一声,没话了。

俩人沿着河道往前散步。刘加明问她:“小敏,今年多大了?”

“十岁,小大人的模样。这几天跟我一起生活,话特别多,懂的也多。嗨,还问我,问我小的时候,有她这样罗索没有呢?我回答,说没有。你看她怎样?她好吃惊,人都发呆了。第二天,偷偷试探我,想知道我小的时候,有没有让父母压制,自己有没有想过叛逆什么的?唉!现在的小孩,真是……是不是国外的孩子提倡平等养成的性格?刘老师,你的女儿也是这样问你?”

刘加明不知道怎么回答。是的,女儿十岁的时候,在西北姥姥家里。不要说十岁女儿时候的音容笑貌全失,就连她的记忆也是模糊不清。

“我女儿大了。现在,每天除了礼貌性与我打个招呼以外,就是学习睡觉,睡觉学习了,一点都看不到她的乐趣。”刘加明强颜欢笑。

俩人边聊边前行。

张可云不经意一个回头,见老宅的灯火离这儿蛮遥远的。便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刘加明驻足,回道:“兰先生出门久了,家里事多,不方便。我们打算明天走。阿威,下午把机票买好了。”

张可云顺便提句往事的话,笑道:“刘老师,你说环境锻炼人,这话真不假。当初的阿威,我是很不看好他。如今,变的……小两口,越看越般配。”

“嗯。人有时候欲望少点,活着自然轻松,不那么累。喂,我觉得肖芳全然改变了,换成另外一个女人。她曾经是一个开朗活泼知性的姑娘,如今变成一个世俗、持重、不苟言笑的女人!”刘加明显得很累的心境。

张可云接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学乖乖啦!哼,在二叔伯底下,虽然是总经理,毕竟还嫩了点,没什么实权。所以,显得老气横秋,也是所迫无奈。加之,陆凡的情感蜕变,打击蛮大的。女人,伤不起!尤其是肖芳这样专情的女孩……唉!这几年独身,给她介绍又不干,怎么说呢?个性越来越孤僻,越来越以自我为中心!一个标准的剩女。”

刘加明回首,却发现不知不觉逛了这么远的路途,便提议往回走。俩人顺着原路返回老宅。

分手时。张可云说:“明天,我送你们去机场。我女儿很喜欢你,老早要你的手机号码,想跟你微信。我说,你要亲口问刘伯伯要才对。这事嘛,我明天开车送你们,也顺路去市里买点东西。行么?”

“好吧!我跟阿威说声就是。”

张可云的手机响了,是方舒催她。

夜幕里,刘加明目送她的背影离去。乍看,张可云,还是那样一袭魔鬼的身材,魅力四射。

八十三

上午八点来钟。

刘加明和兰总告别了洪敏一行人的欢送,乘上张可云的车子去机场。

路上,小敏的嘴巴,叨叨个不歇息;先是与刘加明互动,连上了微信,还得查验一遍。随后,俩人斗得你死我活。同时,问了好多她这个年龄不该问的话题,愣是把刘加明驳的瞠目结舌为止;接着,与天津的兰先生攀谈起来,俩人还深入探讨起家庭与小孩的社会性问题,直逼得兰先生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招之功。这洪家的小公主,确实把张可云逗的乐得喘不上气来。

“可云,你有这样的女儿在身边,想发愁都没得机会喽。”刘加明对张可云夸道。

“对嗬对嗬!”可云边开车边点头回应。

“刘伯伯,什么时候再来啊?”小敏嘟囔道。

刘加明瞧她瞧得可爱极了,那只鼻子,那双眼睛,与张可云一模一样的俏丽,心肝宝贝似的,好令人怜爱!

他说:“我会经常来看你爸爸。小敏,看得出来你挺爱你爸爸是吗?”

小敏噘着嘴,说:“那时候,我爸爸住医院,我娘又不见,我一个人在病房,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帮不上忙,急死了。那时候,还小嘛。看着爸爸躺床上,一定很无聊。跟他聊什么呢?后来,叫爸爸派任务给我。嘿嘿!”

兰先生插进去问,道:“你叫你爸爸派什么任务?”

小敏昂昂头,说:“对呀!”

“什么任务?”张可云觉得新鲜,补问一句。

“洗碗,扫地,倒垃圾,跳跳绳,还有打点滴吊完了,我去喊护士。”女孩边想边说。

“就这么活?”可云不屑之,搅了一棍。

小敏迟疑了一下,说:“那时候,我不还小嘛。呃,还有……爸爸偷抽烟,叫我在门口望风。”

童言无忌。这句话,把张可云逗开了心。

兰先生接道:“原来你是你爸爸帮凶?”

小敏笑了,承认,说:“爸爸好可怜!有天夜里,我睡着。房间里好暗,有一个人对我爸爸说,叫我给她带走,她准备给我爸爸好多好多钱,我爸爸不说话。第二天,我不吃饭,我爸爸真聪明,马上知道我的心思。后来答应我,不会把我卖掉。要是那时候给她领走,我就没办法见到你们了。”

刘加明问她:“你怕吗?”

“怕死了!”小敏说:“我就躲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你断定你爸爸会把你卖掉?”刘加明试探性问一下。

“会。”小敏不假思索的回答。

张可云一直沉默。这时,才开口:“开玩笑的。你爸爸……就是口无遮拦。宝贝,别信他。啊!”

刘加明与兰先生,面面相觑。

“刘伯伯,我礼拜天下午才玩手机。到时候,别忘了。哦,车子进机场喽。”小敏认识这地方。

“一言为定。”刘加明答应她。

张可云下车帮他们提取后备箱的行李。刘加明赶紧走过去说自己提,谢了可云。

“这孩子……会记恨。那夜,是我去医院找洪敏谈小敏的去留,吵了一架。唉!不说了,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刘老师,和平共处,这个名词谁发明的?”最后,可云调侃一下。

“和平共处。”刘加明念了。然后,意味深长地对张可云笑了。

刘加明正欲反身离开时,张可云突然想起什么东西落了似的,对他说:“噢!我这记性……刘老师,等我一下。”她回头走,打开车门,取出拎包,从包里掏出一封信,往信封上看了一看,动作有点迟疑。随后,交给刘加明,一句话也不留,钻进轿车,启动引擎,开走了。

小敏,在车后,与他们挥手告别。

刘加明朝信封一瞥,上面写着:交刘加明先生收,黄丽呈。

赶路时。他把信件折叠,装进背包里。

“老刘,晚上住天津吧?我给你开个总统套房享受一下!”兰先生说。

“搭配第一夫人吗?”刘加明风趣的问。

“做白日梦吧你!”兰先生臭美他。

“那我回北京。真想老婆了!”刘加明很认真的话。

“嫂子和洋洋往天津赶了,我对象说好了,她去接。”

“是吗?洋洋怎么没讲。”刘回他。

兰说:“她们准备给你一个惊喜。”

“好啊!那又要你破费了。”

兰总生气的口吻。接道:“这点钱,我还付得起……跟你没法计较。我想,咱俩还得再度联手一次!现在的钱,贬值的快啊!”

刘加明点头。随后,装神弄鬼,说:“喂,咱俩都赚钱了是吗,可怎么后来你就越来越有钱。而我,却越来越穷光蛋,不公平啊!”

“有点不公平,我承认。你跑外面多,费用大。我在家,费用肯定省点。”兰说。

刘驳斥他:“逻辑上不成立。喂喂喂!你是不是贪污啊?”

“血口喷人!血口喷人!”兰,暴跳如雷。

刘加明不屑,笑道:“看你这熊样,还造反有功呢,讲句掏心掏肺的话,就成这熊孩子。嘿嘿!嘿嘿!”

“嘿嘿什么啊?正经一点。”兰总,急脾气。

机场大厅里,熙熙攘攘,嘈杂的很。

此时,兰先生自告奋勇,去排队取登机号牌。刘加明则看管这些大包小袋的干货。一会儿,兰先生回来,发现他和刘加明的座位不连号,懵逼了。

“没什么,”刘加明说:“谁叫你旁边坐位大美女啊!”

兰先生一闻,装装恼火样儿,抡起拳头欲揍人。

飞机上,兰先生座位旁边果然是位靓女,刘加明的预言对准了,这回兰总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不过,这两个走过患难的朋友,绝不会为了睚眦小事而龌蹉,毕竟经历过生死考验的盟友之谊,哪会轻易倒戈而翻脸不认人呢?结果是,刘加明朝他耸耸肩,默祝他“艳福非浅耳”。而,兰先生傻眼了,朝他吐一吐舌头,呈一张五百年一遇的苦瓜脸,幽默虽然很不得体,但也不至于滑天下之大稽也。两个神仙活宝,一诈一讹,这一幅幅作秀的“脸谱”,倒也是真心实意替对方解围。所以,好朋友一起,玩不尽扰人的心眼,只留着肝胆相照,一定是来曰方长的一对伙计!

飞机起飞了。

刘加明从挎包里,取出张可云临别时给他的那封信。

刘老师:近安!

自从分手之际,巳过年余时辰;其间,挂去几次电话,均未接上。念念!

年前,身体不舒服,老毛病又犯了。可云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去了趟省城医院,拍片检查,结果是心瓣膜坏死,难怪有时候气都喘不上,好像心被掏空似的。我知道,这病从小就开始有了。虽然,生命对我而言,只有一次,很珍贵。然而,面对它,也只是随遇而安,没有更好的路径和办法。我也不会选择更坏的手段或方式,来对待自己,去结束生命;只想使尽余生的力气,让生命焕发更精彩的更绚丽的一刻,就满足了。可是,时不我待,来的太快了,以至于我的愿望与希冀停顿于半空之中而感叹不已!造物弄人,生死由命。

记得小的时候,在乡野的草地里,我常常跑不过其他人。因为,跑几步,心脏就负重起来。所以,经常蹲下来耍赖。其他人以为我摔跤了,有心人是常有,便回来拉我一把。结果,我趁他们不备,冲过去,赢得了胜利。虚荣心,陪伴我度过少年!直至上大学。我读的是声乐课,做名歌手是我从小的梦想,我的真爱。为歌唱,我有满腔的热忱,无畏的精神和坦诚的胸襟,孜孜不倦,追求不放。这些,大概弥补了我心房的缺陷。故,一直以来,我的身体逐渐有了好转,我暗自庆幸!

大学毕业后,我被几个同学拉到杭州。说真的,当时思想很简单,只要有歌唱的地方,有人去欣赏的舞台,我都愿意上台表演,不怕苦不怕累,什么奢侈都不去想要,吃饱了,睡足了,青春不浪费,就是我的理想与追求的目标。后来,我们一行人,竟然在偌大的一个省城,混不到一日三餐的温饱啊!当时,觉得好耻辱,很可悲。团队里的意见和分歧,慢慢弥漫,逐渐公开化了。最后,一番唇枪舌战之后,大家各奔各的前途。我不相信美丽的水城,容不下我一叶漂泊的浮萍。那时,大学里的男朋友,刚开始,拗不过我的坚持,留了下来。他的电吉他弹的很棒,听到他的弹奏,我会马上进入忘我的境界,的确像魔鬼一样吸引我,宛如我生命的一分子,不可或缺的养分,丧失了,就会枯萎。然而,曰子过的艰难,煎熬的岁月里,他的意志一天天沉沦,我知道彼此的信念开始拉开了距离,无法像从前那样铁饼一块。人总会被环境改变,尤其是恶劣的面临时候。有一次,我们在一个广场演讲,有一位先生赞赏我们。他来到我跟前,低语告诉我,说自己身上只有一张百元钞票,如果付了赏钱,连回家的车费都没有,意思叫我交换一下,给他二十元,他赏一百元。看得出来,那个人很虔诚很地道,做事情不会拐个弯去思考,纯粹人就是纯粹人的处理方式。就因为这件鸡毛小事,他竟然光火了,把吉他当场摔个稀巴烂。这种人就这样,道不同不相谋。我只好把那一段日子,路边演唱的所得全部给他,分手了。如果,如果没有在西湖边碰上张可云。那时,想死的念头都有了。

可云姐把我安排于企业上班。我得承认自己不是干重活的料。当时,只做了一个月的工,我的身体就吃不消。可云姐把我当妹妹待,就像她说的,身处异乡,远离亲人,遇事连个说话的朋友都难求,向谁倾诉呢?有了我这个朋友,感觉她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起来。尽管我帮不了她什么大忙,如她调侃似的话,我就是她荒野心地里的一片沼泽!听起来很不顺耳,有点歧义的味道。可是,我也就是这一点儿能耐,让她荒野心地上多产生一分氧吧,更如自己的愿望。姊妹花,相顾自怜。

我还是热爱自己唱歌的行当。为了做些掩盖,自己也喜欢做义工,活动活动筋骨,使自己不至于闲得慌,我就报名参加了组织。并且,主动提出承担镇上敬老院的部分义工,这份工作对我而言,是实现年轻的我一点价值,遂愿心灵的美。我很珍惜这份不易的义务工作,它让我明白很多道理,看到很多是与非,去思想很多问题,逐渐让我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产生变化,产生质的飞跃。我的生活,我的姿态,我的未来,哪一天不充满着蓝天晴空的气象?白天紧张而开心,夜幕降临,我就是酒店里最炙手可热的一名歌手。我的欣赏者,管喊我是“芭比娃娃”,这个称号,我用了三年的努力和汗水换来的。在你没来之前,我的世界就是如此单调又单纯,清闲而寡味。我得承认自己满脑子的满足感占据了欲望,就像我父母常说的那句话:阿丽,你在外照顾好自己最要紧,有能力就帮帮弟妹们交点学费。这点,我都做到了。而且,我也成了家中的顶梁柱,实现了父母亲眼里的愿望和能力,终于扬眉吐气了。

后来,见上了你。虽然短短的三个月相处,的确,我被你的“大局意识”潜移默化了;你的存在就是我生命里的一次涅槃重生……

我觉得自己那么渺小,理想那么肤浅……在你的思想中、观念里、态度上,耳濡目染,学到很多学校里、社会上、生活中从未思索过的道义和真理,像一个好奇而求知欲十足的懵懂无知少女,那般认真与执着!然而我,悄悄喜欢上你,也在心里默默爱上你。我在自语:如果刘先生向我求婚,哪怕是做妾,我也愿意!这话,我说过,娟娟她们也听到。那时候,我一点不觉得脸上发红,心里发跳,肯定是镇定自若,镇定得让所有听见的女孩害怕……

这封信,我写了几次,撕了又写,写好了藏着又拿出来看,看完了又撕掉。直至,我知道自己的来日不多了,才有勇气把信笺留下来,托付给可云姐转交于你。

加明,我爱你!这一生,我心中有这么一位值得自己深藏思念的男人,死去也足够幸福了!

永别吧!你仍然是我天堂里的情人。

阿丽绝笔。

刘加明的视线愈发模糊,豆般的清泪,从眼镜片底下悄悄滑落,宛如一串断了线的珠玑……

他自言自语:“阿丽,灵魂里的爱人!”

(完)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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