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
(四十三)
背井离乡
罗宝琴
余庆在快满十八虚岁的时候，便随声而动，即将汇入到浩浩荡荡洪流般的打工队伍之中去。刚刚过完正月十五，年的余息仿佛轻丝飘渺般地回荡在高原大地上，庄稼人用自家产的土浆糊粘贴在门窗上的窗花，对联依然那么牢固崭新地红彤彤地抢眼入目。“从小到大，你也没出过个门子，说下哇，跟上三叔你也没多享过个福，但好赖咱们一家人白明黑夜一搭搭喘息惯了，这一走，凡事可就全靠你一个儿了。”天气出奇的冷，余志福揣着两手，走在余庆的身后，伴着他说话呼出的热气，瞬间就在嘴边形成一团白雾，白雾四散，瞪打时就在狗皮帽子的帽扇帽沿儿以及他的眉毛眼睫毛上凝成了一层薄薄的霜雪。余庆应了一声，扭过头，并没有直视他三叔的眼睛，他怕看到三叔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把目光投放到三叔破旧的狗皮帽子上，帽子顶的破洞好像一只哭丧的眼睛，在寒风中一眨一眨地，那块破黄布，一起一落地忽扇着，这破洞已经烂了好几年了，三婶总也没给缝上。余庆不想说太多的话，他怕说的多了，会使自己流露出怯懦或伤感的情绪，那样会使三叔更不放心，同时也使自己泄了元气。他想，他已经快十八的人了，已是一个标准的男人了，这些年来，他在一棵树这块土地上沉默着磨练着，不就是熬盼着远走高飞的这一天吗？现眼下，这一天终于到来了，自己要坚强得像个勇士，至少从心里来场壮行。他听出三叔说话中的颤音，他不能断定三叔是不是流泪了，但他能明白无误地断定三叔心里很难过。爷俩谁也不再说话，脚下踩着积雪，发着咔嚓咔嚓的响声，一老一少就在寒风中默默走着。过了好一阵，余志福又说:“出门在外的，不比在家，难事肯定不少，你去了看情况，实在不行就回来哇，咋说，你还小的了，比不了人家贵贵，人家二十大几了，你也比不了你雷子岗岗，人家有你大姑搭照的了，依我的意思，想让你跟上你雷子岗一搭去草地，你大姑也是这个意思，可你各人非要拗住下煤窑咯，谁也拗不过你，就依你哇，下窑可是苦营生，你要想好了”。他有点感动，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诸如眼前三叔这样的心疼和关爱，但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去回应那份真切的关爱，他已下定决心，只要走了，只要死不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在外面待下去，他要走的绝决一点。“把你欢喜岗岗的地址装好，可不敢丢了，到了那里，就给三叔来个信儿”。欢喜是余志福的远房亲戚，很多年前就在卫城煤窑上做营生了。余志福快走两步，和余庆并肩而行的时候，就把一沓钞票卷成的卷儿塞给侄子。余庆接过三叔给的钱，充满感激地说:“三叔，我记住了，等我挣了钱就还三叔”。“还甚了还？这些年你帮衬着三叔拉旱船，三叔亏欠你的了，三叔没气力扶掇你，只盼望你能有出息比甚都强，记住，挣上钱甭瞎花，可攒起来，将来娶媳妇儿。你不看，你能指望谁了？三叔没本事，一个儿的屁股还拿瓦盖了，你只能靠你一个儿了”。茫茫雪色掩隐着的山路一直向前延伸，直到消失在山粱上。出了村口，下了一道沟，爬上去就是汽路了，沟不太深，但有十几米宽。积了一个冬天的雪，几乎要把沟填平了，幸而一个村的人来车往，碾压出了一条不太成型但的路。余志福随着余庆和贵贵一同来到汽路边，两个年轻人都极力劝他回去，让他别再陪着挨冻，余志福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有个老辈子也挺好。”贵贵情由中来，他想起了他大刘旭，想起了他大活着的时候，每年都是大包小裹地把他送上班车以后才肯离开的情形。自从他大死了以后，他就成了失去码头的小船，常常是孤零寡淡的独自游走。寡妇妈妈哭哭擦擦地把他送出大门外，把一兜子煮鸡蛋塞给了他，告诉他做记号的是咸的，没做记号的是甜的，其它的吃食，母亲也给他做了一大堆，他以路远不想带为由，都给母亲留下了。他感到自己一夜之间成熟长大了，他必须成为一家的顶粱柱。他在心里计划着，要用最短的时间把寡妇妈妈从一棵树接出去，接到自己身边。苍茫的天宇下吹荡着彻骨的寒气，汽路边的两滩水在冰冻中瑟缩着，村庄上空飘升起的缕缕炊烟，在冷风中轻淡了许多，只是那浓浓的柴草燃烧的味道在大地上弥漫着，久久不能散尽。余庆跟着贵贵站在汽路边上，两人跺着脚，缩着脖子向客车来的方向焦急地等待着。还好，没等多久，一辆半成新的中巴车“嘎吱”一声停在他两前面。上了车，余庆才发现出门的人真多，车厢拥挤成一锅粥，几乎每个人都带着很多行礼，最少的也有像他这样的一个简易的行礼卷，那些两口子或几口子一同出行的人家行李最多，好像搬家式的，不但有铺盖，还有做饭的家什，面米肉油之类的东西。“看见没有，这些人和咱俩一样都是出去打工的。”刘贵贵用一种很老练的口吻对余庆说。“哦，这么多人呀？”余庆从心里感到吃惊，他只知道一棵树村能走动的年轻人都走了，但他没想到除了一棵树村之外的人们，也都这样激情高涨地往外走。搁在往年，贵贵过了破五就动身了，今年因为父亲的离世，他想在家多陪几天母亲和妹妹，所以过了十五才带着初次离家的余庆出发的。余庆从心里感谢这个即将把自己带向一个全新而陌生世界的同乡大岗。长了这么大，余庆第一次出远门。之前，他从没坐过汽车，更没坐过火车，他最远去过县城，那是三叔赶着马车带他去的，如果没有贵贵岗，他说甚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到卫城去的。客车颠簸的很厉害，有几个老练的出门人，炫耀般地谈论着一些余庆从没听闻过的事情，还有两个打扮比较入潮的中年妇女，举着一头烫过了的炸毛，高吆二喊地在那里大声喧哗。这些个地老大们，似乎在显摆又似乎在挑战，他们刚刚从黄土地上走出来，扔下了锄头，直起了腰身，见识了外面的世界，结识了更多的人脉，他们发现，人与人之间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的道理，所以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低声下气，受气包式地看人眉眼，他们开始大声说话也学会了大声地与人辩论，甚至是争吵，尽管这样的辩论是有选择的是粗糙浅显的甚至是野蛮不文明的，但毕竟他们有了让自己发声说话的胆量和勇气。余庆不具备这样的勇气，他怯怯地向贵贵岗身边靠了靠。庄稼人身上所特有的因长年出汗而又不洗涮所散发出来的臭腥味把整个车厢熏的晕晕乎乎，但习惯了这臭气冲天的男女们，似乎很享受这渗透在他们每个毛孔中的体香味。村庄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无尽的天边，余庆回头望向一棵树的方向，心中渐渐涌起一种留恋的悲伤，这悲伤缘与对乡土的热爱，这毕竟是生他养他的土地呀，此刻，他开始想念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三叔。但很快地他又感到一种飞向自由和美好的欣慰，他觉得自己终于能够独立其身，从此之后，再不用看着婶娘的脸色，去端那份让人憋屈的下眼食了。糟糕的是，余庆和贵贵始终都没能找个座位坐下，不平的路，颠簸的车，几次让余庆感到恶心眩晕浑身冒冷汗，他觉得他的肠肚被一股硬气堵住了，上下不通，他想吐，但几次都强忍住了，他怕招来别人的嫌弃和厌恶，那将是多么难堪的事情！他想借着汽车颠簸摇晃以及人声嘈杂的声音做掩护，痛快地放个大屁，但努力几次都没有成功，屁股眼儿像被什么东西堵死了，放不出一点气儿来，就这样上下堵的难受，直至使他脸色惨白，手脚冰凉，豆大的汗珠渗满了额头。贵贵见余庆晕车晕的很厉害，就恳请一个挨窗户坐的中年男人给余庆让了一个座。余庆努力克制着自己，在心底鼓励着自己。他想，三叔告诉自己，从今以后，会有许许多多困难和不易等着自己，如果连眼前的晕车都克服不了，那以后何谈闯荡江湖呢？不去闯荡江湖，自己一辈子就得低溅当奴，抬不起头来。想到未知的江湖，余庆就有点激动，他把自己最简单不过的铺盖卷往胸前紧了紧，把头搐在行李上，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后半晌的时候，两人下了汽车，火车站就在汽车站的斜对面，插街而过，在火车站前的小饭馆里吃了碗兰州拉面，又匆忙地赶往火车站的候车室，没做多少停留，火车已经进站，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便一脸严肃地要求人们排队检票。这是列从西北方向开往北京方向的途经列车，车上人满为患，就连车座位下躺的都是人。幸亏贵贵托朋友几天前就买了有座位的票，但两人不在一处，一个是三车厢四十五号，一个是四车厢五十二号，上去之后，贵贵和一个来自东北哈尔滨的女人调换了一下座位，总算和余庆坐在一起，他怕把余庆走丢了。列车出站不久，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天边的火烧云烧红了半个天空。余庆靠窗而坐，当列车驶入低谷时，近处的山丘遮住了他的视线，天空也只剩下一个狭长的形状，但他有点兴奋不已。
(待续)
无忧(本名罗宝琴)。内蒙古中学高级教师，曾任中学语文老师，喜欢写作，热爱文学。先后有散文，小说在网络上发表。
“文学百苑·改稿荐稿”群启事
具体细节电话或微信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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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通知
即日起，平台开始发放稿费，具体措施：点击量以七日计，500点为基准，发放10元稿费；1000点30元，1500点40元，2000点60元（作假者剔除），中间点数不计，参赛作品除外。特别优秀作品直接选入《文学百花苑》杂志，免费赠送样刊。此为试行草案，在新规定未出台之前按此标准执行。
第五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启事
4月1日开赛 今日开始接收参赛稿件
为活跃文坛气氛，发掘文坛新秀，河南科技报·《文学百花苑》杂志社决定举行第五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活动，此次大赛由微信平台《文学百花园》独家首发；参赛内容要积极向上，主题不限，题目自拟，4月1日起正式启动。
1、作品要求：每篇作品字数2000字内，每首诗在40行内，作品要求原创，且未在其他微信公众号发表过，可多篇文章参赛（只取最高奖）。
2、来稿需注明【参赛】字样 +作者简介+作者生活照，否则，视为普通投稿。
3、参赛唯一邮箱：1403384853@qq.com
4、本次大赛以点数取胜，打赏资金不返还（1元折合2个点击量）一个有效评论折合3个点击量（有效评论一个ID只选一次)。
5、最终评奖办法：综合点击量占百分之九十，评委占百分之十。90+10=最终点数），原始综合点数在500点以下者，不纳入最终评奖范围。
6、本次大赛设大奖一名，奖金：2000元（现金）；二等奖三名，每人奖金1000元；三等奖六名，每人奖金500元；优秀奖五十名，每人奖金50元。
7、本次大赛杜绝恶意刷帖，一旦发现，立即取消参赛资格，并发帖公布其不当行为。
8、收稿时间：即日起（4月1日开赛）到2021年2月28日止，获奖信息在最后一贴推出后的第10日公布 。
9、获奖者颁发证书，一、二、三等奖作品入选河南科技报·文学百花苑专栏，500点（折合）以上优秀作品皆有入选《文学百花苑》杂志资格，具体视个人意愿而定。
10、2021年4月上旬在河南郑州市举行颁奖典礼（暂定），每位与会者在河南科技报选登一篇文学作品。届时将邀请邀请文学界名流参与颁奖活动与互动，与会者表演自制节目及互动。邀请河南电视台制作新闻和专题报道，穿插部分获奖者发言。
主办：河南科技报·文学百花苑
后期事务：文学百花苑全国征文大奖赛组委会
2020年3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