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酸甜甜的年味(吕春云)
记忆如同照相机,总是将往事定格成一帧帧老照片,深埋于脑海深处。而回忆如同放映机,总是在你猝不及防的某个瞬间,让那些老照片一一浮现,带你回到过去,品味那些陈年佳酿般的美好记忆,如儿时吃过的水果糖一样酸酸甜甜的年味就是其中之一。
全家福
记得小时候,一进腊月二十,爸妈就开始为过年而张罗:扫地,刷墙,蒸馒头,炸麻花、油饼、油糕,剁包饺子用的肉馅,拆洗被褥……总之,过年时要吃的食物都要提前准备,屋外屋内、犄角旮旯,所有的物件统统都要打扫、整理、归置、清洗一番,只有如此,到了大年三十那天,才感觉能清清爽爽、利利索索地过个年了。大概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养成了一个“怪癖”——就算是不吃饭不睡觉,也一定要赶在除夕之前把家里彻彻底底地来个大扫除,否则的话,心里怎么也不踏实。如今,年岁渐长,和年轻时的自己比虽然变得懒惰了许多,但终究还是改不了这个早已成为习惯的“怪癖”,白天顾不上我就晚上干,平时上班没时间我就周末干,总之不遗漏任何一处,哪怕只是一个没人注意的小角落,我也要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记得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是,过年就是给娃娃们过了。细想想,真是这么回事儿。
那会儿,人们生活都不宽裕,像我们这种孩子多的人家更是艰难。可每到快过年的时候,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母亲还是会扯几块新布,给我们姊妹几个每人做件新衣裳,再准备一些平常日子里吃不到的稀罕吃食,如麻花、油饼、油炸糕什么的。父亲会去商店里买些红枣、黑枣、水果糖、小鞭炮等。这些东西,不管是商店里买的,还是自家做的,数量都不会很多。所以,无论是吃的还是玩的,都不可能可着劲儿地让我们过瘾,却也因此给童年的我留下了更深的记忆。尤其让我贪恋的就是油炸糕的香味了。刚出锅的油炸糕,外表布满了虚泡泡,呈现诱人的金黄色,咬在嘴里表皮酥脆、内里筋软,对童年的我有着超强的诱惑力。更重要的是,做这些油炸糕的时候,我也是出了力的。蒸糕的时候,我会自告奋勇抱柴烧火,将木头风箱拉得呼呼地响;糕蒸好之后,我会主动请缨洗糕锅,因为母亲说“洗个糕锅,爬个高坡”,小小的我也是很想要上进的,所以就表现得特别积极;炸糕之前,我会和姊妹们一起把手洗得干干净净的,帮着父母把蒸好的素糕捏成大小适中的扁圆形糕片子。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父母开始架上油锅。看着糕片子在油锅里欢快地翻腾着,冒着泡泡,小小的我们别提有多兴奋了,一个个眼巴巴地盯着,迫不及待地等着品尝这平日里难得吃到的美味。第一锅出来之后,父母当然会夹几个让我们解馋,然后边继续炸糕边提醒我们:“慢点吃,小心烫着。”而我们早已吃得狼吞虎咽、不管不顾。
过年穿新衣裳,应该是每个孩子最开心、最值得炫耀的事情,特别是在那样的穷苦年月。而我对穿新衣裳并没有太深的记忆,却对母亲大年三十给我们补袜子印象深刻。
也许是因为家里孩子多的缘故,我家的日子一直过得很紧巴。一件衣服,总是大的穿小了,母亲再改一改、补一补,给下面小的穿;一双袜子,几乎是一年四季穿到头,脏了洗洗,破了补补。特别是到大年三十那天上午,家里该打扫的打扫了,该洗涮的洗涮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终于有了一点空闲的母亲,会坐在大炕上靠窗的地方,让我们姊妹几个把脚丫子洗干净,穿上洗得干干净净的开了洞的袜子,在她面前一溜排开。之后,母亲就挨个儿给我们补袜子上的洞洞。我们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看母亲变魔术般把我们的破袜子补得齐齐整整。轮到我了,我把脚丫子伸出来放到母亲的腿上,身子平躺着。母亲从包袱里仔细地挑拣一块花色和我的袜子差不多的布片儿,在开洞的地方比划着,然后根据破洞的大小剪成圆形或椭圆形,细心地将毛边儿折到里面,再穿针引线,一点一点地缝合好。那些布片都是母亲从穿不成的破袜子上挑完好的部分剪下来,专门留着做补丁用的。
屋子前几天刚粉刷过,墙壁雪白雪白的,上面贴着几张新买的年画。窗户上的玻璃,我和姐姐们头一天刚擦过,明晃晃的刺人眼。阳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晒得人身上暖暖的,好舒服。母亲低着头,一手抓着我的脚,一手捏着针,细细的针,长长的线,在母亲的指间飞快地游走着……这一幕,如同电影胶片一般,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中,虽时隔多年,却恍如昨日。
如今,生活越来越好,人们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和过年没什么两样,相比于30年前更是有着天壤之别。已过不惑之年的我,每逢大年三十不用再像母亲那样为我的孩子缝补破了洞的袜子,但父母勤俭节约、艰苦朴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言传身教,却始终影响着我,也影响着我的孩子。年是隆重热闹的,日子却是细水长流的。就算是在物质极大丰富的今天,我们家也没有倒掉剩饭剩菜的习惯。当然,以后也不会。
(作者:内蒙古自治区巴彦淖尔市临河区融媒体中心 吕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