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腌的咸蛋
小时候,家里有个腌蛋的坛子,母亲会在春天家里鸡鸭下蛋多的时候,把蛋洗净,晾干,放进腌蛋的坛子里。
小时候大多都是腌鸡蛋,很少会腌鸭蛋,因为喂鸭子的年月并不多,但是鸡却是从我记事起,母亲就一年到头都喂的。
这腌蛋的坛子里,盐要够多。事先把水里放足量的盐,加花椒大料,一起烧开,凉透,再到进坛子。
印象中,吃咸蛋的时候,大多是在家里来亲戚或者木匠石匠干活的时候,母亲会去咸蛋坛子里捞几个出来煮熟,把蛋一切两半或者四半,摆在盘子里,可算作一个菜。
另外吃咸鸡蛋最多也是印象最深刻的时候,是夏天割麦子的时节。
割麦子是农忙中最不等人的时节,通常我和姐姐以及父亲,早晨早起去割一早上,母亲在家做饭,吃好早饭后,全家出动再去割到中午,回来纳凉休息,下午再去割一下午。
麦黄天,中午热死个人,进厨房如同进蒸笼,几乎不会开灶炒热菜,随意弄个凉拌,或者去咸蛋坛子里捞几个咸蛋,煮上几个,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时候吃的咸蛋,很少会切开来,通常都是按人头,人手一个。
因为母亲腌蛋的时候是分批腌的,她会做上记号,告诉我们哪种记号的是先腌的,哪种是后腌的,想吃咸的就吃咸的,想吃淡的就吃淡的。
还有一种是非常轻的,咸蛋一头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异于其他咸蛋的黑圈圈,而且整个蛋的颜色也显得黑不溜秋,像出土文物一样,这类蛋看起来就有一种被时间洗礼的凝重感。
母亲说,这种咸蛋是最早的一批,每次打捞蛋的时候,都落在坛子里,八成已经臭了,而且会非常咸。
小时候觉得只要是咸蛋都好吃,但有时候会更喜欢吃这种臭咸蛋,味咸且特别,有种豆腐乳的香味。
不过这种臭咸蛋,虽然好吃,但是味道特别大,一旦打开一个,满屋子都是臭鸡蛋的味道。
各人拿好自己选的咸蛋后,就去煎饼缸里摸一个煎饼,拿一双筷子,或站或坐,反正不用像平时吃饭一样,没必要非得坐在饭桌旁。
把咸蛋一头在桌边或者墙上轻轻一敲,用手慢慢剥开碎皮,开口不用很大,但需尽量规整好看,开口的大小以能伸进一双筷子为准,开口越小吃起来越有感觉,我都是从小头吃起,这样开口可以更小。
把煎饼放在左手拇指和食指的虎口处,空出食指和拇指,捏着咸蛋,右手拿着筷子去掏咸蛋里面的内容,一口煎饼,一口咸蛋。
煎饼大口吃,咸蛋小口吃,最开心的时候是掏到咸蛋黄的时候,细细地品着蛋黄的滋味,又咸又香。
如果选的是臭鸡蛋,吃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就咸蛋就得少的孩子,一个煎饼吃完,还可以剩下大半个咸蛋,留着下顿再吃,或者再吃一个煎饼。
每当这个时候,总会想起在我们当地一直流传的一个谜语:一个小坛装着两样饭儿(fai'r),又好吃又好卖。而掏完蛋清和蛋黄的蛋壳,还真就像一个小坛子一样。
长大后读书工作都远在他乡,就再也没体验过小时候割麦子吃咸鸡蛋的滋味了。
现在家里经济条件也好了,也很少再像以前一样,一个咸蛋吃一顿饭了。
每次离家出门的时候,母亲总是会鸡蛋鸭蛋,不管是淡的还是咸的,煮上一锅,让我带着,当然还会带着一卷煎饼。
母亲腌的咸蛋,虽然不像汪曾祺笔下高邮的咸鸭蛋那么油多透亮,但却是最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