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秀全丨寻访日军丁陆惨案旧址

丁酉年闰六月初一。一个普通的礼拜天。大暑第二天,连续酷暑一周有余,苏北盐城在毒辣的太阳下炙烤。为祭奠76年前在丁陆惨案中罹难的10位乡亲,上午我们一行七八人驾车从市区、伍佑街道汇聚到城南新区伍冈社区寻访旧址,碑前祭奠。84岁的见证人陆汉庭在社区安排下陪同我们到当年事发现场寻访。车出社区党群服务中心沿科技路向南行驶,尽头是一片拆迁区域,黑色路面转入一条弯曲土路,行约二百米折入伍冈路,路边的河叫伍冈河(又叫一字河),往东流入串场河,河面停了许多旧船。伍冈路我走过,不止一次,早先盐城到大冈的班车必经之路,如今班车早已改道,高速、国省道四通八达,伍冈路已变成村道。道路北,拆成半拉子的房子还没有清理,人家的庄稼果蔬正是起劲生长,田间地头角角落落,一片葱绿,拆迁没有改变乡亲们从土地上耕种收获的坚韧和乐趣,架上的丝瓜开了金黄的花,结了碧绿的瓜,虽是酷暑,藤蔓从地上汲取水分和养料,叶片油绿,玉米、黄豆、水稻从车窗划过。城市化发展的步伐已把这里由村庄变为社区。

我们的车在解放路BRT公交回车场停下。陆汉庭老人热日下为我们比划1941年7月24日这里发生的惨案一幕。

那天上午九、十点光景。日军驻伍佑小队十多人(纪念碑上称20多人)从镇上下乡扫荡,到了丁陆舍。一早从镇上躲兵荒的市民在丁家墩、陆家墩的几户人家藏身。陆家墩在东,丁家墩在西偏南,两墩相距二三百米,墩子北侧是伍冈河,河对岸就是伍佑到冈中、大冈镇的土路,河上有座小木桥,通往丁、陆两个墩子。过了木桥有一块西瓜地,大约一亩,是陆汉庭叔父种植的。暑天的西瓜正是最值钱的时候,镇上住了日军,陆家不敢摘了挑去卖,田里倒是结了不少花皮瓜。一路扫荡的日军经过几个时辰的折腾到了丁陆舍被眼前的西瓜抓住了眼球,顿时垂涎三尺(那时农民种西瓜的不多)。据有关史料佐证,日军此番扫荡是寻找新四军的主力部队,想把新四军军部一举歼灭。他们在路边拉开警戒架势,派两个兵到瓜田摘瓜,满足一下味蕾的刺激。四十余名在丁家墩陆家墩躲藏的店员、市民老老小小此时根本不知道大难临头。丁家墩上有户人家叫丁三胖子,家有一爿磨坊,养了一斗骡子,骡子栓在门口的木桩上。逃难的人群中有个剃头的,人称袁二,身穿白色衬衫,发型也颇为讲究,他从丁三胖子家出门转到屋后,看看鬼子兵走远没有。不知怎的,骡子突然嚎叫一声,瓜田里的鬼子下意识循声望去,与袁二的目光不期而遇,袁二的着装显然引起鬼子的怀疑,他想躲过鬼子拔腿走人,可是鬼子打了一个唿哨,一队日军穿越木桥,到瓜田的田埂,往丁家墩包抄,丁三胖子家满屋是人,日军围住屋子,闯进搜查,叽里咕噜问估计类似电影上“什么的干活?”可是没有人听懂日军的话,有人说:“我们是镇上一个店里的(伙计)。”“一个队伍的?”日军似乎发现了目标,把屋里的男人驱赶到门口水稻田边,袁二也被一伙日军抓到那里,手无寸铁的逃难者不知道鬼子还有什么问询,只见鬼子端起机枪横扫过去,人们倒在血泊中,哒哒哒的枪声,留在时年六岁孩童如今已84高龄的陆汉庭心中一辈子。

此次惨案罹难的乡亲是:曹少华、张奎达、姚顺昌、姚步江、陈学荣、陈学炎、黄子宽、黄子美、汪宰、袁二。年龄最大的66岁,最小的15岁。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曹广学1970年初期在我就读的公社小学“忆苦思甜”教育中亲自讲述过丁陆惨案,这段历史刻在我的记忆里四十多年,永远无法抹去。

死难者中有两位是我中学老师黄经实的亲人,一位是他的父亲黄子宽,一位是他的叔父黄子美。老师告诉我,那年他刚刚满月,他和母亲随逃难的队伍躲在陆家墩避过一劫,父亲时在复旦大学任教,叔父北京大学刚刚毕业,正欲出国留学,他们利用暑假到伍佑专程看望他的,没想到遭此不幸。

惨案纪念碑位于丁陆小学校园内,学校已经荒废,校舍在风雨中度过了无数个岁月,社区前几天才为纪念碑的文字描了红,碑前拉起横幅“丁陆惨案死难者永存”。碑下摆了铁树,黄经实先生恭恭敬敬在碑前献上绢花,热日下,他拄着拐杖,神情悲切,掷地有声对我们说:“丁陆惨案是日本军国主义惨无人道的冰山一角。我们要世世代代铭记历史,永记国耻,珍爱和平,振兴中华!”

作 者 简 介

贾秀全,男,汉族,江苏盐城人,1962年4月生,研究员级高级政工师、正高级经济师。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盐城市作协会员、市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1984年始发表编史论文,有通讯、散文等作品散见于国家和地方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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