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 娜丨其实我在乎

怎样来评价我的父亲呢?在大多数熟识父亲的亲人眼中(包括我),父亲是个懒惰的人。因为他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但最不喜欢干农活,家务劳动也总是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才极不情愿地去完成。所以印象中爷爷和母亲谈论最多的关于父亲的内容,便是“懒”。

父亲是一名教师,因学校距家较远,父亲只能选择住校,每周末才能回家与

我们团聚,回来只能待一天,以至于我的童年,总把父亲当作陌生人,从不敢靠近,只盼这漫长的一天早点结束,好让这位陌生的父亲快点离开。父亲也好像很少向他的孩子表露爱意。现在想来,这应该与父亲小时的经历有关吧。父亲年幼丧母,又是家族延续的唯一香火,全家几代人为了弥补父亲缺失的母爱,一味地宠着他,惯着他,以致父亲只学会了从别人那里索取爱,却不懂得怎样去给予别人爱。我们兄妹三人,基本上都是由母亲独自带大,和父亲的沟通交流少之又少,所以一直以来父亲在我的眼中似有似无的存在着。

就这样一位让我从不依赖的父亲,却有着令我敬佩的一面。

父亲念的书不多,却当了老师,这和父亲后天喜欢学习钻研是分不开的。父亲酷爱音乐,但没机会接受专业的音乐老师的指导,只能独自琢磨。他一边自学乐理知识,一边研究乐器(自己还做了不少乐器)。没几年,父亲吹啦弹唱,样样精通,竟成了附近十里八村无人不晓得音乐能人。在学校,父亲还兼任了音乐课的教学任务。父亲最擅长的乐器是二胡、唢呐和电子琴。

父亲的能耐远不止这些,听母亲曾说起过,父亲自己裁衣缝衣,做过家具,画过炕围,至今我还清晰得记得老屋炕围上父亲的作品,器具,人物,木石,样样栩栩如生。用母亲的话说,只要是父亲喜欢做的事,他总能做好。

父亲起初是民办教师,工资待遇少得可怜,爷爷和母亲在家耕种几亩地,一年下来,除去吃喝,收入甚微。渐渐的我们兄妹三人都已长大。那个年代,好多孩子因上不起学而辍学回家,我的父亲却坚持把我们送到市里面去接受更好的教育,当然花销也水涨船高。一家人节衣缩食,把所有的收入基本上都用在了我们的求学上,眼看着日子过得入不敷出,捉襟见肘,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不得不想别的出路。一次巧合,村里面婚丧嫁娶的乐队因缺一人不能开工,来请父亲救急。第二天回来,父亲竟乐得合不拢嘴,因为一天下来的报酬远远超过了他一个月的工资。第一次尝到甜头的父亲便一发不可收拾,不久就以他精湛的技艺,顺理成章的加入了乐队的行列。但父亲仍喜欢那份挣钱虽少却纯洁高尚的教师职业,所以父亲决定平时在校教课,利用节假日跟随乐队出去跑场子,这样一来,父亲一年回家的次数都可以扳着手指头数过来,并且他每次回家都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只要头一挨枕头便响起了鼾声。我开始心疼起了父亲。可我感觉到父亲虽然辛苦,但他乐在其中,一是因为父亲喜欢音乐,二是因为能大大缓减家庭经济的压力。就这样,日复一日,父亲奔走在学校和红白宴席间,漫长的三十多年,直至退休。

如今的父亲已年过六旬,奔波劳苦的脚步终于停歇了下来,可已退休在家的父亲好像并没有因此而绽放更多的笑容,相反,看到的却是父亲的失落与无奈。特别是在寂静的夏夜,父亲总会拿出他心爱的二胡,坐在偌大的院落中央,闭上眼睛拉啊拉,好像是在诉说他不知疲倦的过去,又好像是在讲述他不愿服老的现在。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莫名的心酸,总想为父亲做些什么,可又不知从何做起。原来,生活中的那些表面的“忽略”,或许在心中都有着重要的位置。我搬来板凳,坐在父亲旁边,静静地听他倾诉,直到他拉累了,拉困了,然后帮他收起二胡,陪他一同回屋……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与父亲的感情,是一种没有修饰,没有言语的朴素,朴素的如一缕薄云,淡淡地漂浮在我生命的天空中,若隐若现。尽管如此,但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我欠父亲的恩情一辈子也还不完。父亲虽已年老,身体还算康健,所以我是幸运的,子欲孝亲还待。父亲曾经陪伴我的日子不多,可今后,我对父亲的回报永不缺席。

蓦然回首才明白:其实我在乎!

作 者 简 介

塔娜,笔名“雨润风栖”,教师。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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