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黄石崖参禅/施永庆
黄石崖虽然海拔仅350米,但山路陡峭,风光无限。顺着新修的栈道拾级而上,可以看到眼前巨崖成拱,擘出一条石廊,长近四十米。崖拱之上杂木森森,石窟中有一清泉,名曰“潋泉”。崖下则是深谷纵横,形成这片清幽的所在。当然,黄石崖真正令人发思古之幽情的,是因为石廊中的石窟造像。这些佛陀、菩萨造像依山就势,分布在崖下。其中,洞窟东壁有一坐像,如同水纹般的衣饰层层叠叠,有着几何般的匀称美。虽然佛头已毁,但仍然可以想象佛像初成时的庄严。佛像背后,一圈圈的圆形头光、一层层的船形身光强化着这种庄严的感觉。在头光周围,还有着火焰形的背光,装饰着卷草图案,让人感觉这座佛像仿佛不是镶嵌在山壁上,而是端坐在云层中。有的佛像之上还有半圆形浮雕飞天,着裙裾,披飘带,持乐器,乘风起舞,很有依着圣歌旋律起舞时潇洒俊秀和优雅风度。
我喜欢攀爬黄石崖,本意是携子攀登,锻炼身体,顺便沐浴山林清风,吐纳宇间清气,一洗肺腑之中红尘俗气。不想在攀登的过程中,遇见这佛陀、侍者、力士、飞天。看着那勉强尚可辨认的题记,有关这片造像的历史碎片缓缓而来。
从汉末大乱开始,中原大地开始了长达四百年的分裂和兵燹,“白骨蔽平原”、“千里无鸡鸣”的凄惨景象随处可见。或许是为了安慰苦痛的人生,佛教西来。北魏太武帝统一北方后,佛教大兴,尤其大力建造寺院与石窟。龙门石窟的十万尊佛像开始闪耀佛光,云冈石窟也朝着梦中的佛国净土迈进。黄石崖下,佛的身影开始在陡壁清泉之中出现。上至齐州官宦僚吏,下至士绅僧尼、民间信众法义兄弟姊妹,虔诚地将身体匍匐在佛光之下,便有了北魏正光四年(523年)至东魏兴和二年(540年)的造像活动。伏波将军《姚敬遵造像记》云,“上为七世父母,现在眷属,常与善居,值佛闻法,一切众生,咸同斯福”,祈祷父母妻子乃至一切众生均能沐浴在佛法的光辉下。而另一题记中,署名者居然大部分是女子。不由得想到,那战乱的年代,她们的父兄夫子是否只能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现在,端庄玄妙的佛容虽已无从辨知,但从那俯首下视的体态中,依然可以看到,那天堂里的神如同世俗中的人,成为人们美好愿望的化身。
如果这不尽的祈祷与造像活动能够持续,那么也许会在这黄石崖下出现类似龙门石窟中的卢舍那大佛、云冈石窟中的昙曜五窟等佛国奇迹。但历史却在济南拐了一个弯。北周武帝(561年至578年在位)灭佛时,这片山崖首当其冲,佛像们的头颅与面容破碎于皇家的权威之下。其后,造像群因山高崖陡,渐不被人所知。我四处检索,只找到寥寥数首古人关于黄石崖的诗赞,有关它的一切故事只飘逸在民间的传说中。不幸的是,1996年初,黄石崖龛窟造像原第20龛以后的龛像及题记在风雨中几乎全部崩坍。至今现存佛龛29个,佛、菩萨等高浮雕造像85尊。作为山东佛教现存最早的石窟造像群,黄石崖造像虽为重点文物,却身陷文保困境;虽为千年佛迹,却未见今人参拜,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
既然是信仰,实体易碎,心画难灭。黄石崖虽未能成为如龙门石窟、云冈石窟般的佛国净土,但以黄石崖为中心的方圆百里的山区,佛的事业蓬勃大矣。其北毗邻千佛山,隋开皇年间即建有千佛寺(今兴国禅寺);其南金舆谷有隋文帝重建的神通寺及造像,再往南长清境内有列入世界文化遗产清单的灵岩寺;东邻佛慧山有隋朝始建的“佛慧寺”(今开元寺遗址),北宋的石雕大佛头;还有龙洞的东佛峪,玉函山的西佛峪。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这些造像、寺庙吸引着众多善男信女前往,祈求着人生的各种幸福。
我漫步在黄石崖下,已是初春时节。北望城区,灰蓝的天空下,雾霾冷冷笼罩四野。其下,各种高大的建筑物竞相而起,遮住了大明湖一湾碧水。杨柳风轻拂,柔软了山道边的树枝。饱涨的树芽儿开始探头探脑,沉默一冬的松柏新绿迭出。不禁想起了北宋汾阳善昭禅师所作《西来意颂》:“庭前柏树地中生,不假牛犁岭上耕。正示西来千种路,郁密稠林是眼睛。”这满山的松柏不靠牛犁耕种,随运而生,自然生长。春来草青,秋到叶落,禅的慧眼与佛心隐藏在这郁郁葱葱的山林里。而这片石窟佛像是否能闻名于世,是否最终消失,也是自然的过程。或许,这就是佛家的平常心。
就这样,我悠闲地走下蜿蜒的山道,抬眼再望滚滚红尘,那城市建筑物的色彩骤然明丽起来。
作 者 简 介
方也,本名施永庆,七零后。作品散见《山东文学》《当代小说》《当代散文》《泰山文学》《大众日报》《中国税务报》《齐鲁晚报》《联合日报》《济南日报》《济南时报》等省内外文学刊物、报纸,并入选多种作品选本。致力于济南地域文化研究,有散文集《伴着那泉水清音》,系山东地税文学社理事、山东散文学会会员、济南作家协会会员。现居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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