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再斌|渔歌唱晚新开口
渔歌唱晚新开口
汪再斌
1993年11月,我从孔垄老家,骑着自行车,走在坑坑洼洼的黄土路上,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辛苦,终于到达了新开镇,并从此在这里扎下根来。
23年来,我走遍了新开镇的每一处村落,行遍了新开镇的每一条道路,甚至可以说,见过了新开镇的每一位村民。春天,骑着单车,走在黄广大堤上,暖风温柔地迎面吹来,阳光很大方地挥洒下来,透过防护林的树稍,洒落我一身。沐着这样的美景去上班去工作,心情格外地开朗。傍晚,当我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又重新骑行在大堤上,夕阳斜辉默默,天空一片辉煌,余辉披身,洗去了我一身的疲惫,点亮了我心内的灿烂。夏日的大堤,显得比春天丰满些,堤坡上的草儿更茂盛了,防护林的叶子颜色更深了更密了,麻雀、喜鹊一阵阵地从一边树林飞到另一边,还有不知名的鸟儿甚至野鸡也偶尔在眼前惊艳一下。秋天的长堤,一派金黄,草儿不再挺拔了,倦倦地耷拉在坡上,意杨的叶儿在阳光下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比夏日显得高贵多了。冬日长堤可不那么漂亮了,风也吹得更猛烈些,在堤上晨练的人都少很多。但要是来一场雪,那就太漂亮了,整个长堤象一条白围巾披散在小镇的肩上。小孩子故意从坡顶滚落下来,身边雪沫飞扬,夹杂着孩子们快乐的笑声。大姑娘小媳妇也从各自的小村里钻出来,选个堤身照张倩影,世界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初春和冬至后,从堤上经过,还能经常看到沿堤村子里在堤边搭台唱戏。小镇的人们都爱看戏,几乎村村每年都要唱上几台戏,多的上个月,少的也有五六天。戏班子有本镇的,也有外乡的,草台班比较多,偶尔也会有县剧团的下来,那看戏的更就是人山人海了。刚上班那会儿,单位隔壁有个剧团,每天天不亮就有学员在堤上啊啊啊地练嗓子,傍晚,团里锣鼓敲起来,一群年轻人热热闹闹地开始排戏。我也去瞧了两回,不过说实话,除了觉得演员化上妆更加漂亮外,别的我欣赏不来。据说,那个团里出了个国家二级演员周国荣,不过早已不在团里了。
现在我对戏依然不是很感兴趣,总觉得戏的节奏太慢。不过偶尔听人唱几个段子,又觉得韵味很足,而且乡音份外入耳入心。“一月思恋”啊,“海滩别”啊,有几回都听得如痴如醉。虽然对戏不在行,但从小就听起,几个剧种还是分得清楚的。正规黄梅戏外,听得最多的是采子和调子。新开人采子唱的少,调子唱的多。这不,蔡家渡的几个媳妇自己就组建了一个班子,主唱的就是调子。有时候,一些小贩带着随身听,边走边放,唱的也是调子,而且大都是老年人唱的,那种苍老的嗓音,无论何时听起来,都让人心颤,说不清是凄凉还是沧桑。
小镇终归是太偏僻了。有上十年时间,我都几乎与世隔绝,没有同学们的消息。这几年,小镇连修了几条公路,自己的交通工具也有了升级更新,才逐渐与外界有了交流。聊起各自的环境,一时竟说不出小镇到底有什么好的东西可以分享,也可能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也有个性的原因,觉得自己有点固步自封。这两年随着自己的脚步渐渐走远,竟意外地知道小镇其实好东西还真不少。
小镇最有名的是挑花。黄梅县第一批非遗项目黄梅挑花,其传承人就是小镇上的石九梅老人。有次慕名拜访,才知道老人还是不露声色的大名人。她的作品多次在内陆、香港、欧美等国博览会展出,人民大会堂湖北厅悬挂的挑花作品也是经由她手。走进她家,青砖青瓦,显得古旧,但屋子里收拾得很是整洁。老人拿出她近期的作品,并一一介绍作品里的故事。原来小小的挑花布里,藏着的不仅是老人的智慧,还有很多流传千古的故事经典。有的是文臣武将的故事,有的是佛教故事,有的是民间传说。拿着老人的作品到九江去装裱,店里的老板赞不绝口,称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绣品。也曾拿普通人的挑花来作比较,老人的作品显得平整细腻,最为奇特的是,老人挑花作品正反面都差不多平整,而普通人的挑花,正面看上去还算不错,反面看上去,就不忍目视了。老人不仅有传承的作品,也有一些创意之作,其作品五祖寺,如一幅工笔画,云海飘渺里,山寺露出一角,既显得灵韵,又充满佛乡的气息。
小镇的广场舞,也不能不说了。现如今,村村都有广场,这可忙坏了村里的小媳妇了。傍晚,华灯初上,广场的音乐就震天地响起来。几个村姑穿着简约,在灯光里摇曳着身姿,袖舞足蹈,看上去有模有样。其实还真别小看了这些村姑,这些年,小镇的这些小媳妇们,自己排舞自己组队,在市县的多次比赛中都拿到了好成绩。
其实小镇最有名的是六嘴酒。在长江边,通往小镇有个小排灌闸。六嘴酒厂就建在排灌小港边,取排进来的江水用当地的糯米谷酿造出美酒。原来是手工酿造,现在也用上了现代工艺,但醇香依旧。酒香不怕巷子深,如今,小镇的六嘴醇已香飘省内外,成为小镇人最拿得出手的馈赠品了。六嘴酒有白酒和封缸酒,一般人品尝的是白酒,窖藏几年的酒尤其醇香。我并善饮,但也偶尔饮之,觉得并无差别,除了好进口点,别的尝不出。就象不抽烟的人,抽什么烟都一样呛人。也是啊,外行只能看看热闹,内行才能看出门道。不过封缸酒我倒觉得不错,醇厚浓香,甘甜味美,回味久长。
排灌闸外的小港,只有两三百米长,二十多米宽,每日都停泊着十几只渔船,两岸杨柳依依,芦荻飞扬,竟是一处美丽的风景。早上,天还未亮,渔民们就驾着自家的渔船驶出小港,驶往长江。下午三四点后,渔船纷纷回港。买鱼的看鱼的纷纷聚拢,渔民一边收网一边摘鱼一边得意地唱起小曲,把一条小港整得热闹非凡。原来一直以为,小镇就长堤一道风景,想不到此处竟然如此世俗,如此美丽。下午斜阳照在渔船上,照在渔民的脸上,照在小港的河道上,处处都洋溢着满足和快乐的光辉。
或许是长期居住在此,风景再美,可惜工作很忙,没有心情来欣赏这些大自然的造化,所以也就感受不到大自然的神奇美丽。这几年的户外,才有了欣赏自然的心力。小镇其实也是风光无限。长江上的两个江心洲,单从外表上看,就很神奇。尤其是横河口的江心洲,河道狭窄,江水汹涌,夹岸高深,立足岸边,竟然悚立难安。江滩外,芦草立立,荻花飘舞,若不是有血吸虫之惧,也便是无边好风景。地势稍高的地方,村民种上了庄稼,春来,油菜花开满一野,在河滩上份外的美艳。江边风景好,镇内风景也不差,菱角湖荷香四溢,采莲船穿梭其中,村民们歌唱歌答,至身其中,乡村的那种原生态的情景交融真是让人感动不已。如今这里建成了杨柳成荫、碧荷连天、紫薇摇红、丹桂飘香的生态园,成为村民休闲漫步的好处所。
最后不得不说小镇的来历了。其实黄梅人都知道,小镇得名于五祖大师。传说当年周母携佛祖捡稻于小镇,有村民上前对他们说:“小孩子,只要你叫我一声爷爷,我便帮你捡很多的稻子。”没想到从来不曾开口讲话的小孩突然说道:“我叫你一声爷爷,可知以后普天下的人都要称我为爷。”果然后来小孩师从道信,开创了东山法门,成就了禅宗佳话,也成为了一代佛祖,这便是五祖弘忍大师。他第一次开口讲话的地方后人称为新开口,这也是现在新开镇的来历。
不过,窃以为,新开得名或许另有因缘。据考证,新开长江河段因地形特殊,在横河口段突然转向,历来每有洪水,此处必有决口。新开街边的龙宕据说就是江水冲刷而成的。当地老人也称,以前在闸口建有开口寺,就是纪念历来在此罹难的百姓。另据史载,1931年、1954年两次大洪水都是从闸口处决堤,或许这才是新开口的得名出处,只不过这是本人猜想。不管如何,如今盛世太平,政通人和,大堤也加固修砌,小镇再也不会有水难之灾了。
我已经渐渐适应了小镇的环境,习惯了抬头见堤的季节。新开,如何就不是新的开始呢?
作者:汪再斌,黄梅人社局干部,爱好驴行、摄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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