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昌濬诗十二首

杨昌濬像

:杨昌濬(1826-1897),字石泉,号镜函,别号壶天老人。原籍湘乡县神童乡丰乐三十八都(今属娄底市娄星区西阳镇),为罗泽南弟子之一,以军功获授太子少保,官闽浙总督、陕甘总督,为左宗棠征西的重要助手。

杨氏能诗文,以“上相筹边未肯还,湖湘弟子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一诗在清末诗词史上有享有突出的历史地位。其诗作收于《五好山房诗钞》和《杨昌濬诗稿》,均藏于湖南省图书馆。

杨昌濬系出湘乡桐瑞台(属今湘乡市泉塘镇)杨氏一族。作者于参与桐瑞台杨氏新谱修撰之际,录得旧版族谱中收录的杨氏诗稿若干,兹予整理并略加考述。

1、随罗山师渡江至汉阳转夏口,谒曾节帅,因叹武汉两城同日克复,军兴以来战功未有盛于此者,喜而有作。

扁舟一叶翦江过,大将楼船夏口多。

万炮雷轰天欲堕,千军山立水天波。

武昌城外骸成莽,鹦鹉洲前血染戈。

昨夜捷书驰送喜,论功应首塔同罗。

原注:武汉克复之功,陆军应以塔提军与罗山师为最著。

:罗山师指罗泽南。罗泽南,字仲岳,号罗山,原籍湘乡县(今属双峰县),为湘军创始人之一,杨昌濬、王錱、李续宾等均为其早年的弟子,湘军中的骨干。曾节帅指曾国藩,塔指塔齐布。咸丰四年八月二十三日,曾国藩率罗泽南、胡林翼等攻克武昌、汉阳,此诗即作此时。杨昌濬随罗泽南征战,于当年十月积功官训导。

2、哭罗忠节师

世变伊胡底,苍天不自由。

先生今已矣,志业此千秋。

吾道传谁属,斯民苦未休。

武昌东望远,涕泪日交流。

:罗忠节师,指罗泽南,谥忠节。咸丰六年(1856)三月,罗泽南率湘军在湖北武昌城下与太平军作战,初八日受伤去世。曾国藩挽以联云:“步趋薛胡,吾乡矜式;雍容裘带,儒将风流。”此诗当作于此时。与前一首并观,顿悟成败之变,真如一瞬。

3、壬戌正月二十七日市舟中偶成

雪满江天睡起迟,平湖放棹晚晴宜。

水来袁赣清无比,山绕匡庐远更奇。

为敌余寒才对酒,欲收残局再弹棋。

军行此际知何似,久盼音书有所思。

:壬戌年为同治元年(1862)。咸丰十年(1860年)五、六月间,左宗棠奉曾国藩之命在长沙金盆岭编练“楚军”,杨昌濬以三个月为期应邀入幕;八月,他跟随“楚军”取道醴陵入赣;十月,杨昌濬与总理营务的王开化率领四营在赣东北之枫树岭大败太平军;十一月,杨昌浚率亲兵营攻陷德兴、婺源,遂迁知县,加同知衔。同治元年(1862年)正月,为牵制太平军,缩小天平军的控制范围,配合湘军对天京的作战,清廷命左宗棠为浙江巡抚后率领“楚军”全部8000人进入浙江地区,与太平军侍王李世贤20万人作战。故此诗应作于该年初由江西赣东入浙之前。

4、旧句——官浙时作

手植垂杨三万株,春来新绿满西湖。

他年若过双堤路,漫道棠阴继白苏。

:同治三年十二月,杨昌濬获授浙江盐运使,旋升浙江按察使。同治四年(1865年)八月,左宗棠上奏朝廷,称其“实属尽瘁驰驱,劳绩卓著。可否仰恳天恩,俯准将浙江按察使杨昌浚赏加布政使衔,并赏给该员三代二品封典,以示优异”。同治五年(1866年)二月,左宗棠督军前往福建,清庭命杨昌濬为浙江布政使,负责处理浙江善后事宜。同治八年十二月,清庭又命杨昌濬为署理浙江巡抚,九年(1870年)八月,杨昌濬正式担任浙江巡抚一职。经历多年战争摧残后的浙江百废待举,杨昌濬带领浙江百姓凿湖导河,兴修水利,发展农桑。此诗即为此期间所作。

5、丁丑自浙江解组旋湘途中作

还家又遇十三朝,恰好中秋隔二宵。

归路饱看湘浦月,滩声恍听浙江潮。

相逢南雁增惆怅,喜得西书慰寂寥。

从此棲霞成大隐,故乡新许侣渔樵。

原注:三月十三日自杭州起行,在长沙省城小住数月,八月十三日复由省还湘乡原籍。湘河文家滩一路,筒车坝多,水声激烈。左相自肃州寄书慰藉。

:光绪三年(1877)为农历丁丑年,杨昌濬因“葛毕氏谋害亲夫案”(即“杨乃武与小白菜案”),以“既不能据实平反”,又对下属“始终回护”被革职。“湘河文家滩一路”,指湘乡涟水河文家滩段(近湘江湘潭段,即涟水汇入湘江处)。

6、戊寅六月初七日 接到湘阴侯相书并疏稿,因刘克庵通政告养,请以濬往代。

避暑山深处,西书次第来。

邮筒驰迅速,疏草极量裁。

善后新疆远,思亲旧友回。

嗟予今老矣,无志望云台。

原注:用六百里排递,疏中说余杭事极得体。

:光绪四年(1878)为农历戊寅年。湘阴侯相指左宗棠,刘克庵指刘典,字伯敬,一字克庵,湖南宁乡人,应左宗棠之招帮办陕甘军务,本年因病辞职。此次由左上奏清廷,调杨昌濬代刘典主持后路军政事务。书信为《与杨石泉中丞》(见岳麓书社《左宗棠全集》第12册335页)。原注中“疏中说余杭事极得体”是指左宗棠在光绪四年四月二十八日的《请敕杨昌濬帮办甘肃新疆善后事宜片》(见岳麓书社《左宗棠全集》第7册101页)中所言:“杨昌濬以余杭案去官,时论异同,臣固无庸置喙。然观浙民去思之切,亦足见其无负于浙人也。”

7、七月十二日接湘抚邵汴生中丞来咨转淮部咨,五月十六奉到上谕一道,蒙恩赏给四品顶戴,帮办甘肃、新疆善后事宜,五中感悚,不觉涕零,恭纪二首。(其二 )

待罪名邦已有年,过多功少总惶然。

何期笠屐寻三径,又报丝纶下九天。

驽钝不堪供远驭,鸿荒要使变腴田。

君恩友谊知难谢,努力还赓出塞篇。

注:左宗棠于光绪四年四月上奏调杨昌濬帮办陕甘军务,杨于1878年(光绪四年)十二月抵达兰州,帮办甘肃、新疆善后事宜,获四品顶戴。此诗即接到任命以后所作。邵汴生,即邵亨豫,字汴生,光绪四年时任湖南巡抚。

8、春日游岩龙洞

寻芳溪水曲,犬吠桃花阴。

神龙在何处,洞口云雾深。

原注:洞在壶天之下。

注:岩龙洞,位于今湘乡市壶天镇境内,为一石灰岩溶洞,景奇幽。

岩龙洞

9、即事书怀,兼呈罗山师暨王璞山、刘霞仙、罗云浦、康斗山诸友

誓凭忠义赋同胞,夜习韬钤昼宝刀。

诸葛才宜卑管乐,子房智本迈萧曹。

承平福泽庸人享,患难功名志士劳。

莫笑书生无将略,杀机天发起英豪。

原注:罗山师教人每于课艺之余令习武艺,尝曰:余观天下将乱,尔辈毋为八股所陷,致贻书生无用之讥。迨咸丰壬子秋,粤匪犯长沙,省城所在盗起,邑侯朱石翘明府募乡勇三营防堵,委罗山师、王璞山、康斗山将之,出守要卡,日事训练,我邑得以无恙,湘军之立实始于此。

:王璞山、刘霞仙、罗云浦、康斗山分别指王錱、刘蓉、罗信南、康景晖,他们均为罗泽南的弟子,湘乡本地士人。朱石翘,即时任湘乡县令朱孙诒,江西清江人。其于道光三十年十月起至湘乡任县令,咸丰二年(1852)为农历壬子年,湘军于该年初立,此诗应作于此时,此首及下一首中所述芭蕉山馆、湘军之始起、罗泽南在此初创期的贡献等叙述,值得重视。

10、有怀不寐成我生叹

我生命何苦,甫壮罹父丧。

阿母早逝世,孤灯照虚房。

提携小儿女,形影独凄凉。

爱儿情虽切,督责存奢望。

仰慕罗师贤,负笈蕉山堂。

罗师握军符,命儿为之襄。

时勗以大义,树志为忠良。

就傅与捧檄,终岁走四方。

侍亲日恒短,离亲日恒长。

岂知叨禄位,风木徒悲伤。

忽忽际衰老,复起图边疆。

令名终思贻,庭训焉敢忘。

原注:道光己酉,先父以罗山师讲学左氏芭蕉山馆,命予往事之,时同学者为王壮武兄弟,钟苔洲兄弟,易芝生兄弟,及李勇毅公,左孟星兄弟,今存者寥寥矣。

:芭蕉山馆,位于今湘乡市梅桥镇芭蕉村境内、芭蕉山之麓,馆今已不存。道光二十九年(1849)为农历己酉年,当时罗泽南正受聘于江苏高邮州知州左辉春(仁)家塾授徒,左孟星为其长子左枢。王壮武,指王錱,李勇毅公,指李续宾弟续宜。

王錱于咸丰七年(1857)卒于江西乐安,钟苔洲即钟近衡,弟楚池,咸丰四年三月阵亡于湖南岳州。李续宜卒于同治二年(1863),左孟星(枢)同治八年十月卒于贵州。故此诗当作于同治八年之后。

芭蕉山馆遗址

11、甲申正月偕湘阴左相国,阅淮海河道至云梯关而还纪事二首(其一)

江南江北早春前,使节星驰又阅边。①

欲挽淮流归故道,敢辞风雪值新年。

劳臣行役不知老,海国筹防重未然。②

转漕治河吾有责,愿资群策计安全。③

原注:①上年九月爵相曾来浦,阅二(?)信宿而去,来年正月五日,自金陵启节时,尚未立春也。

②时法越构兵,海防吃重。

③自咸丰间裁南河总督归漕督兼管。

: 光绪九年(1883年)二月,杨任漕运总督。甲申为1884年。此处几个原注值得注意,特别是海防一句,光绪十年七月初三(1884年8月22日),法国舰队袭击福建水师和船政局,七月九日,左宗棠为钦差大臣,督办福建军务,福州将军穆图善、漕运总督杨昌浚副之;同年七月二十八日,清政府任命杨昌浚为闽浙总督,领兵督防台湾;作为中法大战台海战区的副统帅,杨昌浚为保卫我国东南沿海的安全做出了非常重要的贡献。

光绪十一年(1885年)六月,杨昌濬兼署福建巡抚;

十二年(1886年),杨昌濬等上疏,指出:“台湾,南洋门户,七省藩篱,奉旨改设巡抚,以资控制,实为保固海疆远大之谋”,“闽、台并系一省,今分为二,尤须唇齿相依,以收指臂之助”。在推动台湾建省的问题上,杨昌濬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光绪十二年,清庭决定将台湾从福建分立成省,命杨昌濬与刘铭传共同筹备建立台湾行省。从之前的新疆建设到这时的台湾建省,杨昌濬在“海防”与“塞防”中都扮演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这在晚清大员中是不多见的。

12、独乐轩

独乐何云乐,先忧乐亦宜。

开轩邻菜圃,绕屋有花枝。

高树时闻鸟,清流月满池。

公余聊坐此,兴到且题诗。

原注:①左侯所题,有联云:不可使百姓有此色,亦先以天下为已忧。

:此联不见于左公诸集,可为补遗。

杨昌濬书法

编辑整理:杨新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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