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尸挑灯笼案:客商身亡,巷子里诈尸挑灯笼,案子告破,真凶斩首
清朝嘉庆年间,福州南屿乡有一个叫罗永成的土财主。罗永成家境富有,就是爱财如命,活脱脱一个吝啬鬼,村民们都称他“铁公鸡”。罗永成在村里吝啬是出了名的,平时走在路上连地上的石头都想捡一块回家,平时村里哪家丢了蔬菜瓜果或者丢了锄头扁担,都能在罗家找到。
罗永成吝啬刻薄,众人都非常厌恶他,不是今天家里的窗被人砸了,就是明天家里的田园被人糟蹋。罗永成在村子口碑极差,人人都讨厌他。罗永成后来在村里无法呆下去,于是把家里的田地卖光举家搬去了福州城。罗永成在城内的盐务街开设了一家钱庄,赚了不少钱财。
有一天,罗永成到仓山观音井讨债,收回了高利贷款200两银子和300个铜钱。中午时分,罗永城在观音井鱼丸店吃了四粒鱼丸。由于鱼丸较小,罗永成没有吃饱,他又舍不得继续花钱买吃,于是便喝了三大碗免费汤。罗永成把肚子灌满后,又偷了老板的一个小汤匙装进兜里,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鱼丸店。
罗永成走到仓前桥,突然心绞病痛发作,一阵痛似一阵,痛得他脸青唇紫,冷汗淋淋。罗永成捂着心口走了几步,只见两个轿夫抬着一个空轿子从他身边走过。罗永成连忙问轿夫,抬他去城里盐务街要多少钱?为首的轿夫回答“要五百个铜板”。罗永成大骂轿夫:“你们是抬人,又不是抬棺材,干嘛要那么多钱?不坐了不坐了。”
罗永成捂着胸口,勉强走到了大桥头,那抬轿子的一路跟在后面,问他200个铜板去不去?罗永成心疼钱,所以还是摇了摇头。他一边走一边说:抬人而已,又不是抬尸体,干嘛还要那么多钱?他勉强走了好几步,一直挨到了中亭街。罗永成心中绞痛不已,他实在走不动了,才肯花200个铜钱上了轿子,叫轿夫直奔城内。
轿夫抬着罗永成气喘吁吁地赶到茶亭,由于在路上讲价钱耽误了时辰,轿夫们抬着轿子进城时天色已晚。为首的轿夫叫阿祥,他给罗永成要钱买火把照明,结果喊了好几身也没见罗永成回话。另外一个叫阿吉的轿夫见状不妙,掀开轿帘一看,发现罗永成正耷拉着脑袋,用手摇动时却不见他醒来。
阿吉心中暗暗感觉不妙,赶紧伸手摸了一把罗永成的手,发现他的手已经冰凉无比,再摸一摸他的额头,更是冷若冰块。阿吉心中慌了,罗永成不知何时已经死在了轿子里!阿吉连忙示意阿祥,二人把轿子抬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二人一番商议,决定弃轿逃跑。
临走之时,二人搜了罗永成的身上,从他装钱的褡裢里取出了那张200两的银票,又搜出了300个铜钱。二人打算分了这笔钱,阿祥让阿吉多拿一点,因为他家里人多,阿吉却坚决表示要平半分。两个人正在商量如何分钱时,巡城的四个兵丁正好走来撞见。
为首的伍长吴连升下令将二人扣住,又从他们手上搜到了200两银票和300文铜钱。吴连升怀疑二人当了强盗,劫了钱财在此分赃,于是逼问二人钱是从何处来的。阿吉和阿祥不敢隐瞒实情,只好说钱是从客人身上搜出来的。吴连升掀开轿帘一看,发现了罗永成的尸体。吴连升让兵丁们看住阿吉和阿祥,随后便进城去请示县太爷。
片刻之后,吴连升提着灯笼返回了巷子,他说县令老爷已经睡下,今晚不能前来验尸了。明早县令老爷会亲自前来勘验,今晚他和兵丁高德胜在此守着尸体,另外两个兵丁押着阿吉和阿祥去县衙关押。
吴连升为何要自己留下来看守尸体呢?因为他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在此看守尸体,明早县太爷到来后免不了会嘉许他一番。明早死者家属定然会早早来到现场打点一二,到时候谁留在现场自然谁就能拿到打点的钱。守一晚上就能赚个十来两银子花用,简直是一桩再美不过的差事,所以他就主动留下看守尸体,后来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实在无聊,于是又留下了高德胜。
这天晚上只有淡淡的星光,空气冷飕飕地。吴连生觉得长夜无聊,于是买来酒肉在巷子边上的将军庙里喝酒猜拳打发时间。四瓶老酒和五斤猪头肉很快吃了个干净,此时已经到了下半夜。二人不知不觉已经大醉,吴连升认为尸体在轿子里不会飞,不如倒头大睡,明天一大早再醒来处理就是。于是二人也没多想,就倒头大睡起来。
次日清晨,县令吴德斌带着仵作和衙役来到现场验尸,仵作在填写尸格时写道:死者七窍流血,乃砒霜中毒身亡。吴县令让地保将尸体收殓,把尸体停放在将军庙中,待结案后再行掩埋,便返回县衙审案去了。
吴县令端坐公堂之上,怒拍惊堂木审问阿吉和阿祥二人,让二人把个人底细情由一一道来。阿吉说:小的姓张名阿吉,福清县人氏,因乡下闹灾生活无以为继,只好流落到福州,以抬轿为生。阿祥说:小的姓马名长祥,罗源县人,同样以抬轿为生。
吴县令又问:既然以抬轿为生,就该好好抬轿子,做个良善人民,为何要谋财害命,打劫杀人?二人听罢连忙叩头如捣蒜,大呼自己冤枉,他们不曾劫财杀人。吴县令把200两银票和300个铜钱给二人看了一眼,随即说人脏俱在,不容得他们狡辩。
吴县令下令杖责阿吉和阿祥,衙役们又是夹棍又是板子,打得两个轿夫哭爹叫娘,几次被打昏死过去,几次又被冷水浇醒过来。最后二人实在无法忍受拷打折磨,不得不编造了一套谋财害命的说辞来。吴县令见二人招供,便让他们签字画押,打入死牢等候判决。
张阿吉的妻子王氏听到丈夫下狱,急忙前去探监,得知此事冤枉,却由于家贫如洗,上门无告,一气之下便萌生了短见。第二天一大早,便出门想要跳江自杀,想不到王氏刚爬上大桥石栏要跳江时,突然后面被人抓住,将她拖下了石栏。
原来救下王氏的不是别人,正是城里的老秀才赵老先生。王氏见到赵老先生,不觉泪如泉涌,跪在地上哭泣说救了她没用,她的丈夫一旦被斩首,她也活不下去了。说完之后又想去跳江,赵秀才拼命拦下了他。
赵秀才为人善良,见王氏这般愁苦,于是劝她道:蚂蚁尚且求生,何况还是人呢?此时一个路过的老人也来相劝,老人忙问王氏究竟有何冤屈。王氏擦掉眼泪,把丈夫抬轿被冤斩首一事说了出来。赵秀才和老人听罢,当即决定帮王氏上告。
赵秀才为王氏写了一张状纸,第二天一大早送去了县衙。结果吴县令见到状纸,随便扫了一眼就丢在一边。赵秀才见上告县衙不成,又重新写了一张状纸上告到福州府衙。福州知府杨松还是维持原判,将状纸退了回来。
赵秀才见状并未放弃,他劝说王氏不要担心,福州府衙不管,就去按察使司衙门告,按察使司衙门不管就去告御状。反正这桩冤案不伸张,就不罢休。王氏见赵先生如此大义,便跪倒在地上向他磕头感谢。
按察使大人王绍兰是个清官,他接到赵先生递上来的状纸后,便传见了王氏。随后王绍兰又请来赵先生分析此案,赵先生认为,此案有两个很明显的疑点:一是案发之后死者家属一直没来上告,死者身份依旧不明;二是吴县令认定死者被砒霜毒杀,轿夫与死者素无仇恨,为何突然要下毒谋害客人呢?这两点都于情于理不通。王大人听罢,当即表示赞同。
第二天,王大人让福州府将一干人犯和卷宗调来按察司衙门,他要亲自审理此案。吴县令和杨知府也被叫来按察司衙门一起审理案子。三位大人坐在案桌之后,张阿吉、马长祥被带上大堂审问。二人在大堂下呼喊冤枉,客人是得了急病身亡的,他们并不是杀人凶手。
吴县令害怕二人翻供对自己不利,赶紧抢先一步怒斥二人胡说,轿子是二人所抬,客人在轿子之中死去。伍长吴连升率领士兵将二人当场拿获,从二人手上搜出死者的银票200两和铜钱300文,人证物证俱在,不是杀人劫财又是什么?
张阿吉和马长祥大呼冤枉,他们说当时见到客人死去,害怕被连累吃了官司,于是就想将尸体放在将军庙附近的巷子里。由于客人没有给抬轿钱,所以从他身上搜出了200两银票和300文铜钱。二人正在商量如何处理此事时,就被吴连升等人当场抓获了。
王大人听罢,让二人不要惊慌,把当时所抬客人的样貌、衣着和神态描述一番。马长祥抢着回答:死者是客商打扮,面貌为申字脸,上尖下瘦,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此人中等身材,不高不矮,却有些肥胖。张阿吉又补充道:此人面皮白净无须,身穿深青色衣服,脚上穿着青色布鞋,布鞋是一双新鞋。
王大人让文书详细记下二人的描述,然后传令抬棺上堂进行验尸。衙役们很快从将军庙把棺材抬了上来,打开棺材后仵作进行现场验尸,验尸结果为:棺内尸体面貌为甲字形,上宽下尖,年纪大约在五十岁左右,嘴上有黑须一把,高高的身材,穿着蓝布长衫,脚上穿着灰布旧军鞋。
仵作的验尸与两个轿夫嘴里描述的完全不一样,两个轿夫一听当场吓得浑身发抖,马上异口同声地说“不是这个人!不是这个人!”吴县令和杨知府看着棺材里的尸体,也觉得此事非常蹊跷,为何尸体与两个轿夫所描述的不一致呢?
王大人眉头紧皱,问吴县令到底怎么回事?案发当晚是否亲自核验过尸体?吴县令不敢隐瞒,忙说当晚没有验尸,尸体是第二天早上才核验的。当晚是吴连升伍长和士兵高德胜看守的,所以具体情况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王大人让吴连升和高德胜上堂对质,二人来到大堂上后说出了那晚的情况。
王大人越往后问,越发现二人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后来一阵逼问后二人才交代了后半夜他们因为贪杯喝光了四坛子酒,醉倒在将军庙里不省人事了。吴连升和高德胜的囧态被王大人看得一清二楚,王大人好生劝慰他们不要害怕,把实情说出来就从宽处理。二人便大胆说出了那天的详细经过来:
原来那天晚上二人喝醉后,昏昏沉沉地就睡去了。半夜里高德胜突然被一阵冷风吹醒,那冷风如冰霜一般冷入骨髓,按理说此时天气还不算太冷,不至于冷成那样,但那阵风的确很冷。高德胜醒来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站起身来去查看停放在巷子里的轿子有没有什么动静。当晚他们看守尸体时,为了避免行人揭开轿帘被尸体吓坏,所以他们将两盏灯笼挂在轿子上,以作为警示。那是巡城用的两盏灯笼,油灯在风的吹拂下不断闪烁跳动。
高德胜朝巷子走去,却看见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当场差点把他吓死:只见那狭长阴森的巷子里放着一顶白木轿子,死尸从轿子中爬了出来,死尸毫无声响地取下两盏灯笼,挂在两边肩膀上往巷子尽头一步步走去,灯笼的颜色在一瞬间变成了绿色。
高德胜吓得瞪大了眼睛,那具死尸走到巷子尽头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死尸的脸全变成了绿色,死尸体惨白的脸和绿色的光令人胆寒,当时那恐怖的场景令他冷汗直流,上下牙齿不住地打架。高德胜差点被吓死了,他扭头跑回将军庙对吴连升大喊:“不好了,死尸挑着灯笼跑了!死尸挑着灯笼跑了!”
吴连升被叫醒,听说尸体挑着灯笼跑了后,也顿时感觉一丝丝凉意往脖子里钻。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告诉高德胜,闹鬼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现在尸体跑了,明天吴县令来验尸拿什么给他验?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高德胜听罢,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吴连升毕竟是个见过场面的人,他盯着将军庙里的一口新棺材思考了片刻,马上就有了对策。他让高德胜把棺材撬开,点上油灯往棺材里一照,发现棺材里有一具新亡故的男子尸体,于是二人把尸体从棺材里拉起来背到了轿子里去。
当时棺材里的尸体是光着脚的,当初诈尸跑掉的那位客人是穿着鞋子的,这具尸体没有穿鞋,这就是一个很大的漏洞。吴连升见高德胜长得高大,脚也和尸体的尺码差不多,于是让高德胜把军鞋脱下给尸体穿上。做完这些事情后,二人把棺材盖上继续睡觉。天亮后吴县令来核验尸体,核验的就是从棺材里调包出来的那具尸体。
王大人听罢,问当时他们从棺材里挪出来的那具尸体是否有血,吴连升说尸体七窍流血很是恐怖。王大人听罢,当即翻看了那张银票,发现上面盖着“罗记钱庄”的印信,再询问又得知最近罗记钱庄的老板罗永成失踪了,于是当场下令让衙役们满城搜捕“罗记钱庄”的老板罗永成。
经过一番艰苦寻找,衙役们终于在城内一个寡妇家里找到了“诈尸”逃走的罗永成,罗永成被抓时正躺在孙寡妇的怀里。衙役们将他从被窝里拉出来,狠狠给了他两记耳光,这才把他打醒了。为了寻找罗永成,衙役们被上司骂、被罚银子,还顶着烈日奔跑了数日,没想到这个“诈尸”的罗永成躲在这里逍遥快活。在孙寡妇家的房门上,挂着那两只巡城用的灯笼。
罗永成被衙役们押回了按察司衙门,王大人怒拍惊堂木问他为何假扮死尸逃跑,还盗走了两盏巡城的灯笼。罗永成跪在地上放声大哭,随后说出了那天晚上的遭遇:
那天晚上,他吃了鱼丸后在轿子内昏死过去,那鱼丸肯定有毒或者不干净。一直到了后半夜,一阵奇冷的风将他吹醒,他缓缓地从轿子中醒来。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钱袋不见了,里面的银票和铜钱也丢了,那么一大笔钱丢了,罗永成气得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片刻后,罗永成走出了轿子,他见不远处的将军庙里灯火忽明忽暗,照得里面的棺材若隐若现,他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人,即使有人他也不敢进去,害怕里面有强盗。罗永成走出轿子后,发现轿子上挂着两盏巡城用的灯笼。他那爱占小便宜的毛病又发作了,如今钱袋丢失损失惨重,轿子他一个人抬不动,那就把灯笼拿走吧。
罗永成把灯笼取下,挂在肩膀两端就朝巷子口外走去。罗永成没走几步,就感觉后面有人。他回头转脸一看,发现将军庙门口站着一个人正看着他,罗永成担心那人是来追讨灯笼的,于是撒开腿就跑出了巷子。奇怪的是后面的男人没有追上来,罗永成顾不得琢磨为何男人不来追赶他,一口气跑出了好几里地。
罗永成跑巷子后,原本想回家里去,但他看到自己身上挂着两个巡城灯笼,若这样冠冕堂皇地回去,势必会被巡城兵丁逮住。罗永成思考片刻,便挑着灯笼来到了城北的孙寡妇家里,孙寡妇是一个暗娼。
罗永成用这两个灯笼换了孙寡妇三次陪宿,罗永成就这样在孙寡妇家里呆了两天,到了第三天他正睡得香时,就被衙役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原来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还牵扯进了另外一桩命案。
事情真相就是这样,罗永成没有死,所以也就没有“死尸挑灯笼”这样的离奇怪事,死尸是不能挑灯笼的。但还有一个疑问是,当时高德胜见到灯笼变成绿色,又见到罗永成一张绿色恐怖的脸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与罗永成穿的衣服有关,罗永成那天晚上穿了一身深绿色的衣服,作为铁公鸡的罗永成舍不得买好料子的衣服,那衣服染色过重,衣服上的颜料褪色严重容易沾染别的东西。
当罗永成把灯笼挂在肩膀上时,白纸糊的灯笼被他的衣服摩擦,灯笼的一面很快成了绿色,绿色再通过灯笼的光照放出来,在漆黑的夜里显得非常刺眼,睡眼惺忪的高德胜睁眼一瞧,当场就发现灯笼变成了绿色。
罗永成发现身后有人后,扭转头来看究竟是何人,为了看清楚对方的模样,罗永成下意识地把灯笼提高了一点,灯笼的绿光照在他的脸上。罗永成因为吝啬只吃了4个鱼丸喝了三大碗免费汤,此时他已经因为又饿又冷变得脸色发白了,他那面皮本来就白净光滑,这一下把脸色的光返照出去,一张又绿又白的脸出现了。高德胜不明就里,所以差点被他吓死。
罗永成诈死一案就此真相大白,这一切都是这个吝啬鬼在巧合下搞出来的事情。王大人当即把罗永成的银票和铜钱还给他,并将他训诫了一番,让他以后不可如此糊涂,再弄出些冤假错案来。罗永成跪在地上感谢王大人,保证今后一定改过。
张阿吉、马长祥两个轿夫,虽然没有杀人劫财,但出事后隐瞒不报,且有偷拿客人钱财的事实,虽然被吴连升和几个兵丁抓获未能得逞,但他们已经有了偷钱的动机,所以各杖责五十大板以示惩戒,随后将他们释放回家。二人连连磕头,并表示甘愿受罚。
罗永成和两个轿夫走后,王大人又处理了吴连升和高德胜。王大人说,他们二人玩忽职守,按律该杖责并进行罚俸,不过他们若是能查出将军庙里那口新棺材的来历,就可以将功折罪。吴、高二人连忙跪在地上表示愿意去办此事。
为了查到那口新棺材的来历,吴连升和高德胜连日来在城里各家寿材店明察暗访,生怕遗漏了一家。在一家棺材店里,老板说出了一件事情:
前些天,城里南门白塔寺山甲里一号有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后生,此人自称林大爷,他来店里买了一副棺材,并雇了四个工人来店里搬运。当时议定价钱是10两银子,工人们将棺材运走,并约定安埋好后就结账。
奇怪的是,这一家人出丧没有孝子也没有孝女,只有林大爷一个人跟在棺材后面,走到半路上时,林大爷似乎有什么心事一样,精神变得恍恍惚惚地,借口说要回来拿点东西,叫扛棺的人在路边等待。林大爷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扛棺的人在原地等了两个时辰不见林大爷归来,于是派出一个人去白塔寺山甲里一号找人,结果林大爷却借口溜走了。
林大爷跑了,这四个工人只能暗叹倒霉,他们把棺材运回寿材店里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寿材店老板,问是否能把这口寿材再卖回去,卖得的银子抵他们的工钱。寿材店老板认为寿材已经装过死人,不宜再拿回来售卖,于是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四个工人见进退无路,在寿材店里急得团团转,寿材店老板见他们可怜,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把棺材连同尸体运到将军庙去,那里停放着不少无人收埋的尸体。就这样,这口新棺材连同里面的尸体一起被运到了将军庙里。这就是将军庙新棺材及尸体的来历。
吴连升和高德胜二人听了寿材店老板的话,赶紧跑回按察司衙门,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呈报给了王大人。王大人当即让人传讯了四个工人,让其中那个曾经去找过林大爷的人说一说,那天他去找林大爷时看到了什么。
那个去过白塔寺山甲里一号的工人说:那天清晨,他到了山甲里一号,一进门就发觉不对劲,这家人办丧事不贴白纸,不挂素灯笼,没有宾客亲戚,更不见有人披麻戴孝,也没有亲属的哭喊之声。家里整个冷冷清清、空空荡荡地,整个屋子里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林大爷,一个是一个年轻女子。
那年轻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人也长得很标致。林大爷似乎和她是一对夫妻,二人说话很亲密。林大爷见到他进门催促,于是告诉他家里有女眷不方便让他进屋,让他到大门外等候片刻,他去屋里给他们拿银子。
工人只好退到了大门口外,他在大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林大爷出来,当他再次进屋找林大爷时,林大爷早就和那女子从后门跑了。林大爷就这样跑了,工人们拿不到一分钱,他的家里也空空如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押,几个工人于是商量把棺材卖了,这才出现了后面的事。
王大人听罢,让四个工人暂时在府里听候消息,他自有安排。
一个月后,城里的四个大门和显要位置贴出了一张布告,上面写着:江洋大盗罗墨三年来作恶多端,劫走银子二万多两,并且用脏船走私。前不久该犯在白塔寺山甲里一号作案,毒死一人,现在此犯人已经落网,八月初十在狮桥头斩首。
三天后,狮桥头刑场早已经挤满了前来看斩首的人。王大人早在人群中安插了衙役,他们穿着便衣仔细观察来围观的人群。午时三刻一到,王大人却突然宣布白塔寺山甲里一号命案与罗墨无关,凶手另有其人。不过罗墨的确罪大恶极,当场斩首示众。
百姓们不关心罗墨有没有在白塔寺山甲里一号杀人,他们关心的是有没有人砍头看,所以众人都没有动,静待着刽子手动手。此时一个年轻后生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来,慌慌张张地朝门外跑了,安插在人群中的两个衙役当即跟了上去。狮桥头的斩首照常进行,大盗罗墨被砍了脑袋。
两个衙役跟着年轻后生走了几里远后,来到了一个叫作康山的村子,并走进了一间屋子里。一个衙役在现场继续盯着,另外一个衙役回到按察司衙门报告情况,王大人当即让四个工人跟着衙役前往康山村辨认凶手。
回城的衙役和四个工人很快在康山村与那名盯梢的衙役汇合,此时那年轻后生和一个年轻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二人背着一个小包袱似乎要出远门。四个工人当即走上前去,一眼就认出了男子就是林大爷,那女子就是跟他在一起的女人。
四个工人开口喊林大爷的名字,那年轻后生矢口否认,并想转身逃跑。衙役们早就堵住了他的去路,三下五除二就将两个人擒拿,五花大绑后押去按察司衙门交差。
王大人再次升堂问案,这一次终于审清了这桩案子的真相:
原来,这个年轻后生叫林一清,是当地人氏,自小没有父母,由邻居抚养长大。五年前,林一清在马吉春师爷家里当管家,马师爷的妻子死后,就续娶了秦氏为填房。这秦氏年轻貌美,马师爷老迈无用,很快林一清就和秦氏勾搭上了。
一个月前,马师爷接到家里来信,说是要回去料理父母后事,马师爷于是辞去了师爷的职务,准备带着秦氏回老家去住。林一清此时和秦氏正如胶似漆,于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马师爷的酒里下了砒霜之毒。马师爷被毒死后,林一清和秦氏把家里的钱财收刮一空,并将秦氏和钱财安置在白塔寺山甲里一号临时租来的一间房子里。
为了掩人耳目,林一清出面处理马师爷的尸体,他请来四个工人买来棺材收殓了马师爷,并和工人一起准备把棺材运出城去埋了。结果走到半路他就心虚了,他担心守城的官兵会开棺验尸,暴露自己杀人的真相,于是他撒谎说要回去取东西,偷偷返回了白塔寺山甲里一号。
林一清返回白塔寺山甲里一号后,准备带着秦氏逃走,但秦氏说马师爷家里还有一对翡翠镯子忘了拿了,天黑后去拿了翡翠镯子再逃走,到时候出城也不容易被人认出来。林一清认可了秦氏的建议,但就在二人等待天黑时,一个工人上门来要钱了。林一清在棺材店买棺材时给店老板说出了他的地址,所以工人就按照这个地址找到了他。林一清将工人打发到门口,他和秦氏却带着包袱就从后门跑了……
后来的事情就很清楚了,工人们把棺材放进将军庙,罗永成在巷子里“诈尸”,吴连升等人盗了马师爷的尸体去顶替,结果引出了这桩离奇的杀人案。
案子到此真相大白,这是一桩连环案、案中案。王大人当即按律判处林一清和秦氏斩首,并上报刑部核验。秋天到来后,林一清和秦氏被押赴狮子桥斩首,双双人头落地。这桩离奇的案子被称为“死尸挑灯笼案”,曾在当地轰动一时,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古人云:做人做事不可太贪心,贪心是毒药也是催命符。罗永成贪图小利,为了省下吃饭钱差点丢了小命,林一清贪图美色杀人害命,最终和秦氏双双被斩。所以说:人在做天在看,不要为小贪小利送了命,这是老祖宗留下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