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宁海】母亲那面失落的镜子

母亲那面失落的镜子

（原标题：失落的镜子）

作者：溪流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转眼间母亲辞世已经整整六周年，提起母亲，心底除了思念便是歉疚，而最让我不能释怀的就是，我竟然把母亲一生爱若至宝的那面镜子给弄丢了，以至于今天我对母亲的刻骨思念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载体来寄托。

那面镜子是外婆留给母亲的。记得我小时候，母亲总是把自以为最贵重的东西放进一个暗红色的皮箱并上了锁，搁在一幢箱子的最高处，很少打开，有时打开了，我好奇地窥视，也免不了会遭母亲呵斥。

有一次，我看到母亲敞开这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面椭圆形的旧镜子，在对镜发呆，我很奇怪，母亲怎么把一面旧镜子藏起来不让我们用，却买新的来用，这对一贯节俭的母亲来说，似乎很不符合逻辑，我藏不住自己的好奇，就提出了疑问。母亲神色凝重地告诉我：这箱子和镜子都是外婆留给自己的东西，外婆留下的衣服都被改着穿掉了，如今只有这两件东西还完好如初……

对母亲的不幸身世，我打小知道一些，三岁时我外公病逝，十一岁时我外婆又撒手人寰，从此母亲便寄人篱下，由养女成了童养媳，受了多少的虐待和委屈，又经历了多少的坎坷和磨难，但年少的我，却根本读不懂母亲那睹物思人的心怀。母亲不让我们碰那面镜子，有时，我会趁母亲不在家时偷偷拿出来看一看，照一照，其实，这也不过是一面镜子而已，比我们在用的塑料框子的镜子重很多，也旧很多，背面似乎有个模糊的美女头像之类，记忆已经不大真切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母亲的“宝物”也逐渐失去了兴趣。

后来，姐姐出嫁时，母亲把这个皮箱重新油漆一番，给姐姐做了嫁妆，然后把她的那些宝贝疙瘩转移到了我奶奶留下的一个大红木板箱子里，她一直念叨着，这一幢箱子是给我准备的嫁妆。

当然，我出嫁时没有要那些“老古董”，这也因此成了她念念不忘的话题，直到父亲去世后，母亲终于带着那个大红箱子跟随我住单位宿舍。我儿子跟她一起住，有一次，我拉开儿子和母亲共用的写字台抽屉，发现母亲竟然把这面大半辈子都舍不得用的“宝镜”和我儿子的书籍玩具放在了一起，我又好奇了，问母亲：“现在怎么舍得把你的'宝镜’放这里了？你不是一直都舍不得让我们碰的吗？”母亲说：“只要你要，我哪有舍不得的东西！我实在没什么值钱东西可以留给你，以后，就把你外婆留下的这面镜子给你吧，或许这是古老的东西。”其时，已为人母的我，却依然不懂一个老母亲的良苦用意，很是不屑的回敬她：“我才不要这些旧东西，没有就没有，来得干净点！”

遭我一顿抢白，母亲神色黯然，便从此没再和我提镜子的事了！

搬出单位宿舍，住进我家的新房子，母亲的东西大多是我给整理的，我不记得有没有帮她带走那面宝贝似的镜子了。

直到母亲去世，料理完后事，那个晚上，母亲假托我那个“半仙”的本家堂嫂来找我说话，我基本不唯心，但是那一刻，我确信“死亡至深处不无魂魄之漂泊……”真真切切地让我感觉到，是母亲在借那位堂嫂之口向我哭诉，她告诉我，她是如何带着绝望之心在寂寞中远行，她还没有到达天国，她的灵魂还在路上受苦……可是，再怎么相对痛哭，都已是阴阳两重天了！

然后，我慢慢想起，母亲说过要把她那面宝贝镜子留给我的，我得把它找出来，看看里面是否还残留着母亲的容颜，于是，翻遍了母亲的所有遗物，仍不见那面镜子，问姐姐，问儿子，都茫然摇头，谁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开始不见它的。

于是，我自责，要是当初我不是如此不屑于母亲的赠与，这面镜子就一定不会丢失，如果我稍微在乎一些，母亲肯定会好好保管的，一定是我当时的态度深深刺痛了母亲的心，以至于她后来再也没有提起过镜子的事。我相信，除了我，母亲肯定舍不得把这面镜子给别人，因为对她来说，镜子里有自己的母亲，对着镜子，她的一切思念便有了根，再传给我，那镜子里将会有我的母亲以及母亲的母亲，那就等于把思念的根延续。而当初的我，不经意的一番话，却像无情的利剑，截断了一脉长长的思念的根系！

几年来，只要一想到是因我的疏忽，失落了这面凝聚着两代母女深情的镜子，我便不能原谅我自己！

我唯有祈求：母亲啊，请您不要嗔怪我过去的年少轻狂，请您不要责罚我现在的思念无以为寄！今天，在您的忌日，我燃一瓣心香，祝愿您在天国一切安好！

图片说明：

曾和同学一起参观“十里红妆”，在展厅里看到一面和我母亲珍藏过的几乎一模一样的镜子，我很是惊讶，于是请同学为我拍下了这张照片，其实，我心里一直想问：这镜子可有故事？和我亲爱的外婆可有渊源？

作者：溪流

一个爱花，爱猫，爱一切生命，喜欢旅行，喜欢碎碎念的人。

栏目主编 | 西湖雨

本期编辑 | 平安

审核 | 浩海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