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文学-专栏】假日弭盗告示 / 张雁华

假日弭盗告示 

沈丘义工联  张雁华

亲爱的梁上君子:

你们好!夏日炎炎,别来无恙乎?

冒昧的如此称呼,不知令君子是否生气。其实也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如果直接写上“小偷”、“盗贼”是不是更有歧视的味道?可是时值今日,我对于你们这样一个群体,已经没有了歧视,也不愿意歧视。我也不想让你们误解我这篇文章意韵的真实表达。

其实这篇文章春节前就该写,题目就早已经想好了,叫《春节弭盗告示》。因为春节之前,我的单位,我们沈丘三高还没有放假的时候,发生了好几起盗窃案件。先是王主任红哥的新电车在家属院被偷,继之某个王老师的破三轮也被推走了,再继之,韩老师家的地下室被撬开,一些烟酒被拿走。可见作案手段已经登堂入室、愈演愈烈。查那些破旧的监控,也只是几个可疑的人影用手遮住脸面,派出所也是无能为力,更何况春节来临,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有人建议学校领导,贴一张告示,上写着:我校没有佛经,你也不是唐僧。莫来我校探访,请君继续西行。——可是我坚决反对,因为这样更增敌对情绪。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

你们对我的伤害,看不出来,可是莫须有。以前我都是,破电车骑到学校之后,从来不锁,随便往哪里一扔,就只管进办公室或者上课去了。可是现在不行,我也害怕电车被偷走,我必须买新的。也许破电车你推走之后,只能卖几十块钱,可是我买新的,需要两千多。我的工资太低,我承受不了妻子的唠叨。这真是:大雪连日下,柴米都涨价。板凳当柴烧,吓得床儿怕。从此之后,我也只好多了一个工作,那就是:给电车上锁。尽管我也知道,锁不住真正想偷的人,可是至少算是给自己一个安慰吧!看到了吗?信任别人是一种美德,被人信任是一种幸福,可是你们对于我的罪过是:损伤了我的美德,破坏了我对这个社会良好的信任感!

痛心!此为第一痛。

其实对于令君子的感情,或者说对于小偷的认识,我在心理上,也经历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变化过程。

小的时候,物质贫乏,精神食粮也贫乏,我上小学五年级时就以搬开《水浒传》为消遣岁月的唯一法宝。所以像鼓上蚤时迁那样的小偷,乃至梁山泊抢劫官府与庄园的盗贼,那在我眼里都是劫富济贫的英雄。所以推而广之,我对令君子那是充满了好感,想当然的认为,你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盗窃我们这些穷人,我们都是一家的呀,你们劫富济贫,我们不正是你们接济的对象吗?

年岁稍长,托王新志老师的福,借来他家藏的《悲惨世界》和《雾都孤儿》,想想那冉阿让的伟大,想想那奥利弗的可怜,更是强化了我的这种认识。

可是现实却是如此的打脸。

上小学的那些年,应该是八五年到九零年吧,开始的时候,就不断有村民反映,有十里远近镇上的赖皮,开着大蓬车,来到乡间小路上,趁放羊的老头不注意,大蓬车里猛地窜出一个大马猴一样的人,抓起一只小羊的羊腿,就扔到大蓬车上,然后嗒嗒嗒地匆忙开走了。老头气得破口大骂,回到村里诉苦。可是村民除了叹气,也是无可奈何。

这些对我来说,似乎都不重要。第一,我没有亲见,这些人也许不是小偷,或者只是极个别的梁上君子中的败类,他们不代表全部;第二,我家没有养羊。我父亲当年因保护核弹部队,额外当过四年军人,身体强壮,就是他出去放羊估计也没人敢抢。可是如今午夜梦回,上五年级时的那个暑假,令我伤心之至。

我父亲兄弟四人,当时我家、我大伯家,都养的有一头牛。那两头牛都是黄牛,强壮而有力,是包括我爷爷奶奶我们五家农忙时节唯一的寄托。当时八十年代,九零后可能不会知道,当时夏收秋收,犁地打场,别说是收割机,人工去塞麦秸的打麦机都没有。正是因为有了这两头牛,我们这个家族中,小字辈的才在农忙中得以解放出来,大人也省去了很多体力。所以牛对全家人的意义可想而知。说句不客气的话,那跟家里有一个能干活的人差不多。

印象中那时乡村的夏日,还不像如今这般炎热。我父亲为了多挣几个钱,远在晋城搬砖还没有回来。夜间,我一个人躺在大门外道路旁的一张床上睡觉。半夜时分。我母亲突然起来了,隔着那低矮而残破的院墙,轻声的对我说:“雁华,你去看看,东屋咱那牛咋一直吩吩的不睡觉啊?是不是有人偷牛啊?”我壮着胆子,在路边拿起一根棍,朝东屋后面走去。黑夜里,我刚跳进东屋那家废弃的院子,就听“忽”的一声,一个人影跑的无影无踪。借着微弱的星光,仔细再一看东屋后面,墙被扒了一大片,几乎都已经可以牵出一头牛了。

这次有惊无险,除了我在村民中得到了普遍性的尊重之外,那就是,养牛养马养驴的人家,家家户户加强了防备。有的加固了房屋,有的甚至忍受着牲口屋里的臊气和炎热,直接睡在了那里。看到了吗?这就是农村人的不易。令君子能理解吗?

可是半个月之后,离我家西边三百米远处的大伯家,他们的牛还是被人偷走了。作案手法和我家这次一模一样。大伯去派出所报案,可是当时还不像今天,媒体那么发达,监管那么严格,派出所的人都正在忙着打麻将,只是趁着间隙给大伯登记了一下情况而已,告诉大伯一句,等找到了通知你,这样就已经很给大伯面子了。他们甚至都不愿意来现场勘探勘探,因为没有可以报销车费和汽油的地方。

中午放学回来,我看到伯母还在路上声竭力哑、面红耳赤、大汗淋漓的骂,骂小偷祖宗八代。她已经这样骂了好几天了,人也累得消瘦不堪。母亲一直陪在她身边,也只能默默无言的劝她喝一口水。我走到伯母身边,拉了拉她的手说:“大娘,别骂了,该回家做饭了。”忍不住却泪如雨下。伯母也顿时失声痛哭。

可是寄言令君子,我们的帐还没有算完。

一转眼,一九九七年的七月,我大学毕业了。参加工作之后,我爷爷似乎也很高兴,我家终于有了一个吃皇粮的人了。我爷爷一生胆小怕事,此时似乎也有了要大干一场的激情。我家族里,解放前是靠着卖变蛋成为拥有四十亩土地的富农的,可是后来我曾祖父死了,地被分了,家族生意也一蹶不振。估计在我爷爷简单的思维里,在政府那里有依靠,这非常重要。也正是因为他有了我这样一个当教师的孙子,爷爷从某种意义上认为,自己完全具备了放手一搏的条件。

于是爷爷天不明就起床,到集市上收鸡蛋、买石灰、买晾晒的席子,等等等等,各种忙,常常忙到半夜才睡,但是精神饱满。如此忙活了半个多月,终于卖出了第一批成品,赚到了二百多块钱。兴奋的骑着自行车,从郸城钱店集上回家,可是走到半路,遇到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拦住我爷爷的自行车,把赚的钱,连同老本,共七百多块钱,抢的干干净净,一分都没有留下。

书上说的那些“盗亦有道”呢?说好的“见面分一半”呢?说好的对劳动人民的同情呢?没有,什么都没有,抢的干干净净,一分都没有留下。这两个小伙子,那真是干净利索、做事果断啊!将来必成大器无疑!

这次打击,爷爷除了唉声叹气,也并没有表现出对生活过多的失望。他只不过转变了思路而已。外面不安全,或者说他一个老人家面对强盗无能为力,那就不要跑生意了,专心在家里养羊,这下总安全了吧!因为到一九九七年的时候,经过严厉打击,田野里公开抢羊的现象已经基本上杜绝了。

转眼又过了一年,爷爷终于攒了一大群羊,有十几只,在农村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更重要的是,养羊这一行为,它是爷爷的工作、事业和精神上的寄托。那十几只羊,时刻标榜着,爷爷虽然将土地分给了四个儿子,每年只是收取一点“地租”,但并不是一个没用的人,不需要儿子们拿一分钱,照样可以自己挣钱过幸福的日子。——这就是我那有性情、有骨气的爷爷。

可是伴随着这一群羊被令君子偷走,所有的这一切变得灰飞烟灭,所有的可能最终都变成了完结。是的,爷爷辛辛苦苦养的一群羊被偷走了,爷爷奶奶的房子只有两间,里面那间,住着一群羊。按理说应该非常安全了,可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也解释不了,爷爷奶奶为什么睡的那么深沉,等他们一梦醒来,天亮了,羊不见了,后墙被扒了个大窟窿。

这一次打击之后,爷爷开始变得沉默不语。他没有像伯母那样破口大骂,因为他一辈子也没有骂过人。——我们倒是希望他学会骂街,那样反而可以将情绪发泄一下。可是爷爷没有,他默默无言的坐在小村西头张家坑的岸边,凝望,沉思,有时候一下午都呆在那里不说话。

好像是九八年的秋天,国庆节我从白集高中回到老家张美庄。母亲告诉了我爷爷的事。我来到村西头的坑边,看到爷爷正坐在那里出神。我掏出五十元钱,给爷爷。爷爷不要。我告诉他,我的钱很多,攒了一千多块了,这不是让你买肉吃的,是希望你,重新振作起来,吸取教训,别养那么多了,就用这五十元钱,买一只养,养大了赶紧卖,然后再买,再养大。卖每一只赚的钱,就赶紧花掉。爷爷苦笑了一下,收下了我的钱。

我也感觉我给爷爷的钱比起他的损失来太少了,可是我当时每个月只有二百九十元的工资,还没有结婚,更别提买房。是攒了一千多块钱,可是也不敢乱花,因为我还需要未来。何况我父亲有时也想要俩钱买烟吸、买酒喝。我的两个妹妹还在上学。那时种地还有提留款,我家的提留款我母亲也希望我能承担一部分。家里好不容易培养出我来,那我能说什么呢?有时候犁地的来找父亲要账,都是对父亲说着话眼睛却盯着我,因为我是国家教师,在他们眼里,有钱呐!那我能说什么?我只能掏出钱来,替父亲把窟窿补上,来获取父亲的莞尔一笑。所以我只能给爷爷这么多了,因为一个月我才攒下一百多块钱。我也不敢乱花,从小到大,买件衣服都还没有突破地摊货,真的,我真的感到我好累啊!

一个月后,我的爷爷去世了。我那郁郁寡欢的爷爷,最后感到头昏脑涨,我奶奶赶紧喊我伯父和我父亲用架子车拉他去附近常楼的卫生所。听父亲说,董医生正准备给他打针,我爷爷一口痰没上来,涨红了脸,突然笑了一下,就溘然而逝了。

许多年以后,学了社会管理,我才懂得慎重的重新去审视偷羊事件给爷爷造成的沉重打击。好比贾宝玉默许了和薛宝钗结婚而没有想到直接给林黛玉带来要命的后果一样,我们一大家族人,显然都忽略了这个事件给爷爷带来的打击程度的严重性——爷爷他心里怎么想的?他能承受得了这个损失吗?他的无法言说的悲伤又有谁能够真正理解!

回思往事,我留下的只有——深深的后悔!我想如果当时我能够预见到后果的话,那我如果把银行里的那一点钱全部取出来,甚至为了怕爷爷不收,谦逊的告诉他只是借给他,还不还都可以,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让爷爷能够东山再起,那情况会不会好一点?爷爷一生如此健康的身体恐怕也不至于只活了七十三岁吧?

会不会好一点?会不会好一点?

这也成为我心中的一个隐痛。如今,回思往事,留下的依然只是深深的痛心、内疚、后悔与自责!

2000年,我从白集高中调到了沈丘三高。学校认为年轻人干劲大,也比较鼓励和支持新生力量承担更多的责任,因此我也有幸忝列班主任职务。记得有一次好像帮学校收校园意外伤害保险,我收了很多钱,全班的钱,好像有一千七百多块钱吧!那些钱那么零那么碎,我只好拿了一个塑料袋装着,时刻攥在手中。九点多晚自习快放学时,李书记提醒说:“雁华,拿恁些钱,被人抢走了怎么办?放我这办公室先锁起来吧?”我当时还不以为然,像《水浒传》里那个根本不了解江湖的梁中书夫人的“奶公”一样,笑着对李书记说:“咱学校谁还敢抢我的钱吗?”可是碍于李书记的好意,我还是将那些钱选择了寄存。

晚自习后我去街上窦峰烧烤那里吃拉面,坐在街边的小马扎子上等待的过程中,突然过来一个穿着破烂的旧军衣、身材魁梧的男人,大约五十多岁,向我招了招手,对我说:“看见没有,东边不远处有卖冷冻牛肉的,十元钱一包,你去帮我买一包吧?我认识他,他不收我的钱,我不好意思去。”

我想我是农民出身,在农村见惯了他这种衣衫褴褛的人。虽然我已经能够穿比较上档次的地摊货了,但永远不会是那种嫌贫爱富、以貌取人的人,所以我还是站起身来,很欣然的走到他身边,接过了他的钱,去帮他买牛肉。

等我买完牛肉回来,递给他时,灯光下,我突然发现,他非但没有丝毫的谢意,脸上反而异常的难看,嘴往上撇,一幅很厌恶、很难受的样子。接过牛肉,一声不吭,似乎很生气的走了,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我吃完拉面付账的时候,一模裤兜,突然发现我自己的一百多块钱已经神秘的消失了,刚才分明还在啊,几分钟前还隔手呢!可是现在,一分都没有留下,害得不善言辞的我只好低声下气的跟老板说好话赊账。老板也若有所悟的说,刚才你接他的钱的时候,我看见你旁边突然闪过去一个人,要提醒你时,那人已经迅速的消失了,估计就是那时候把你的钱掏走的。

现在回忆那大汉的脸色难看,估计是因为,以前别人都是接过他的十元钱,然后逃之夭夭,只有我没有欺骗他,傻傻的真的帮他把牛肉买回来了,没有给他做了坏事之后心理上的平衡感,所以才会如此难受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能不能流着泪说一句:小偷,你骗吧!如果你要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来作为欺骗的源泉,那人心的善良将会是你永远也欺骗不完的源泉!你骗吧,我们真的没有招架能力。

事后,我也有些恐惧。我想说的是,感谢李书记的及时提醒,如果那天我带着那一千七百多元钱上街,那显然也会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他们估计早已在学校门口窥见了我拿过那一大笔钱。可是,那些钱如果丢了,我真的赔付不起。

2005年的秋天,我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在沈丘西关师范家属院花三万六千块钱买了一套小小的二手房。在一楼,摩托车可以推进去。可是在我入住的第一个教师节,九月十日,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特殊的日子,午后一点多,本着对这个世界的一贯信任,或者说是我的粗心大意,我把摩托车锁在了门外,就和妻子儿子午睡了。等我们醒来的时候,出门一看,大锁被剪断,落在地上,摩托车已经被偷走了。——这就是令君子送给我的教师节“礼物”吗?说好的“尊师重教”呢?令君子上学时受过老师的伤害了吧?

第二天清晨,还没有起床,妻子就来到我的书房哭,哭我不小心。这可是四千块钱买的摩托啊!妻子哭得我心烦意乱,我忍不住对她吼道:“如果能哭回摩托的话,那你就照着一天哭吧!”

那时我的妻子还在白集一中上班,还没能像今天这样调到北城区。我和妻子儿子周末会面,还需要这摩托车出力。车子丢了以后,焦急的等待那些常常晚点的公交车的每一天,它的缺失带给我的不方便与日俱增,每增加一分,我对小偷的愤恨就增加一分。有一个周末的傍晚,我回到白集一中,刚巧偷偷看到我四岁的儿子正在操场上和小伙伴玩耍,看到有别人的摩托车经过,我儿子顿时停止了玩耍,看着那远去的摩托车,无限神往又无限伤心的默默自言自语:“我爸爸------也有------摩托车------被人家偷走了。”

我的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凡此种种,我不得不痛心的承认,今之盗贼,已经完全失去了古代“盗亦有道”的良好品质,世风之下,已经人心不古,我没有看到所谓的“劫富济贫”,相反,我看到的全是:专偷穷人!因为穷人没有反抗能力,而富人则有可能,像《孔乙己》里面的丁举人那样,仅仅是因为几本书,会把你的腿打断!说句不客气的话,令君子就好比《红楼梦》中的花袭人,本来是奴才,因为偶尔和主子有了那么一点关系,就自觉的把自己归入到主子的行列。

不是吗?令君子通过盗窃穷人、伤害穷人,终于短时间内穿上了华丽的衣服,坐上了优雅的轿车,过上了歌舞酒肉的生活,那一瞬间,难道没有恍惚成为富人的错觉吗?要不然,和穷人之间,和穷教师之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何必呢?何必呢?

其实,说句真相,令君子不过是伪富人。揭开你的真实面孔,你啥都不是。富人也早已将你抛到了九霄云外,只不过话没有说透而已。在富人眼里,你不过是个背典忘宗、没有道义、鲜廉寡耻的社会败类而已!哪一个千金小姐也不会嫁给你,最后你还是不得不回到穷人那里讨老婆。对于你所渴望的富贵生活,你不过是热脸贴个冷屁股,自我感觉良好而已。嘿嘿,徒惹我老夫嘲笑!

不是吗?

或者,是我孤陋寡闻,没有接触到富人,没有接触到富人被偷的现象。但是,请令君子记住,不管穷人富人,偷谁,那都是人格上的不体面。

二痛,古之梁上君子,劫富济贫、盗亦有道;今之贫困盗贼,心里没有善念,已经彻底没有了做人的原则!

这就是我对令君子由爱生恨的过程。爷爷去世的那一年,我也曾经追究爷爷去世的原因,也曾经恨死过小偷,甚至发誓将来有可能,我一定组织一帮人马,专杀世间小偷,以解我心头之愤。我也曾经悄悄的在闲暇的日子里走访调查那些有可能偷羊的人,也曾经锁定过两个目标,甚至被人认可,必是他们两个无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可惜上天也有它自己的宿命安排,估计上天也不想看到,我被仇恨、愤怒的火焰燃烧过躯体,怕我会失去理智、挥刀杀人,从而将自己送进监狱,所以上天的安排就是,让我还没来得及有能力组织人马,那两个人就已经在外地被枪毙了。甚至我都没有来得及去探监,顺便追问一句,到底是不是他们干的,他们就已经被枪毙了。就这样年轻的生命,转瞬间一片殷红。就这样,被枪毙了!

可是时值今日,2018年,我已经做了八年义工。八年义工经历,带给我的变化就是,对于令君子,我已经没有恨了,当然也没有爱,剩下的,只有怜悯,只有希望,对于令君子这一现象的存在,只是希望能够理性的进行解决。因为我非常明白,如果人人都没有一份为他人着想的公益之心,那我能不能告诉你,你看到的现象将会是:穷人是杀不完的,小偷是抓不光的。因为他们需要生存。我想说的就是,铲除盗窃的根源,比枪毙小偷更重要,穷人如果没有出路,不仅富人没有安全感,整个社会都不会有安全感。现在我最关心的是,这次精准扶贫,是不是惠及了令君子?在帮扶令君子的过程中,是不是保护了隐私、照顾到了令君子的自尊心?我这篇文章,暑假才能写成,这也是上天的安排,因为暑假不需要太多华丽的衣服,不需要太多的食物,没有在外打工的幼时伙伴开着车回来炫耀。令君子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心理上,可能都会好过一些。相对来说,听外界的劝导,还是更容易一些。

令君子肯定也不喜欢听大道理,那且看我在小说《照妖镜》中记录的这样一个镜头(其中有沈丘白话,希望克服语言障碍):

暑假我闲着没事,回到了我梦中的老家——张美庄。到小学转悠,发现学校的值班看校老师又抓住了一个偷狗的小偷。那小偷才二十多岁,猛一看也非常秀气。他到校园里逮狗,没撵上,就顺手牵羊偷了一辆电瓶车,推着往外走。结果被村民发现了,赶紧喊值班老师,喊村民——就是那些留守的老头。该小偷估计没有想到那些留守老人那么厉害,就开始暴力反抗,结果被大家五花大绑,绑到了树上。这些老头轮番打,一个个累得汗流浃背、谈笑风生、喜不自胜。

这小偷真是活该,他低估了这些村里老头的能力。其实我们村白看小,有九个老头都当过兵,这其中也包括我父亲。白说逮着你、打你,这还是轻里,他们要是有枪,离好远一枪就能准确无误的崩掉你。我曾经亲眼见过我父亲年轻时用邻居那毛病百出的气枪打鸟,只是朝树上俾倪了一下,根本豆不看,一伸手扣动扳机,麻雀就落了下来。还有好几个老头,虽然没当过兵,但是当过红卫兵,年轻时都已经习惯了用皮带打人。

我去的时候,派出所的人还没有来,但是学校里几个年轻的老师已经来了。同样是年轻人,没有一点共同体意识,数他几个打里兴,那小偷被打得皮开肉绽、大汗淋漓、哀嚎不已。

男女老少,妇女儿童,大家笑着、谈着、看着、跳着,等待着派出所警察的到来。

我默默的分开众人,来到老槐树下,拧开矿泉水,放进小偷的嘴里。小偷喝了水,伤心的放声痛哭起来。

大家看呆了,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连我的父亲,也瞪着眼,怒气冲冲的看着我。从他的眼神,我推测出来,他一定很不道德的——参与了对这弱势小偷的群殴!

我告诉大家,这样很不好,这年轻人过的也不咋地,要不然这年头谁还偷这个?人家都是盯着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这年头一辆破电车能卖几个钱?我们要先了解他需要钱,乃至陷入困境的原因,关心他,帮助他,用人间共同体的大爱,去深深的感化他,这样才能挽救他。否则,他将越来越游走于社会的极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平添一个不安全因素。

一个青年教师吼道:你别管!交给派出所,派出所自有办法整他!

我立即打断他的话说:错!小偷是逮不完的,穷人是杀不光的。天下有常胜之道,有不常胜之道。常胜之道曰柔,不常胜之道曰刚。送到派出所固然很解气、很威武,但是我听到的是他母亲的哭声,是他妻子为了交官家的罚款东拼西借,是他孩子从小就对社会深深的怨恨的眼神。我也丢过摩托车,我也很气愤,恨不能杀了小偷。但是我明白,真正的解决之道是让他们脱贫、读书、礼貌、以偷为耻。两个打烧饼的,一个生意好,一个不好,大家都盯着那个成功者,夸他能干,那个失败者就不是我们的同胞兄弟姐妹了吗?他生意失败以后,小孩还能很好的上学吗?妻子给他气受吗?他还能很好的孝敬父母吗?谁关心?谁去管?

我有一招可以弭盗:我们问问他是什么困难,我们每一个人给他捐一点钱,帮他度过难关。

一问,果不其然,这小偷的小孩玩水,错把茶壶里的水当成凉水了,脚上烧了一大块,正在医院里,该小偷已经弹尽粮绝。

一个青年教师冷笑道:还要给他捐钱?放了他豆够他便宜里啦,再给他钱,等于助纣为虐、鼓励他继续偷!

一个青年教师叫道:迂腐!迂腐!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这是妇人之见。对恶的纵容就是对善的伤害!

我冷冷的打断他的话说:你们这还是知识分子吗?衡量知识分子的标准是:第一,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这个我们也不敢多要求你,毕竟整天看手机看得,独立思考也感觉太累。第二,同情下层人民,敢于替下层人民说话。这,算是对知识分子一个最起码的要求吧?想一想你们上大学时的那些雄心壮志,那些以天下为己任、安济黎民苍生的愿望都烟消云散了吗?还是耽于享乐无暇顾及?还是老百姓不需要精准扶贫了呢?想一想你们的好日子,是从哪里来的?不正是穷人打败富人,才使我们的国家安定了吗?你们一个貌似华丽的转身,就忘记了自己的根本,买了小车房子,就误以为自己变成了贵族!错!你们是伪贵族!伪贵族和真贵族的区别就是,只有钱,没有文化,你们只是个教书匠,教书匠而已,全都是伪贵族,你们离真正的贵族宽容精神,是从这个星系到另一个星系的距离!

记住了吗,今天我又发明了一个名词,叫:伪贵族!

最后,我掏出了二百块钱,老乡民又兑了一百多块钱,我们解开绳索,把小偷放走了。

连小偷也懂得感恩。从此之后,俺那庄乃安。

正是:唯有怀恩并积恨  千年万世不生尘

谨祝:身体健康  多交好运

张雁华

二0一八年七月十一日 于狐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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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雁华,男,1998年六月毕业于河南大学中文系。沈丘义工联合会秘书长,沈丘作协副主席,河南科技报沈丘记者站副站长,河南《新闻调查网》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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