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瞥:三眼桥记 / 东哥|南粤诗刊◇2021年1月刊◇总第43期


南粤诗刊


●东   哥
『 三眼桥记 』

三眼桥位于佛山市南海区盐步虎榜村东郊。一条环村的河涌流经三眼桥,穿过广茂线三眼桥车站的铁路涵洞,奔向滔滔的珠江。
三眼桥是墩拱式石桥,全桥用当地特有的红砂岩砌成,为南海市保存完整的古代石拱桥之一。三眼桥全长三十米,桥面宽五米,桥下四墩三孔,故当地人称之为三眼桥。据《南海县志》文史记载,三眼桥建于明末,为佛山至广州必经之地。在当时,广佛两地经贸频繁,三眼桥繁华一时,享尽“广佛通衢”的美誉。
我九三年初到盐步,住三眼桥车站附近,常听车站师傅说起三眼桥。那时的车站只办理少量的旅客乘降和机车摘挂作业。车流少的时候,站场一览无余,站在车站的客运站台,我一眼就能望见斜对面不远处的三眼桥。绛红色的桥体跨卧在环村的小河。河岸两排水杉犹如两道绿色的屏风。桥的矮小凸显树的高大,而树的绿渲染了桥的红,蓝天、绿树、红桥以及桥下碧绿的田野组成一道美丽的风景。傍晚时分,三眼桥更具田园诗意,归家的村民三三两两地登桥,有挑着担的,有挎着篮的,还有挽着小孩的,他们姗姗而下,消失在桥的另一头。我把这幅美妙的题材称为“古桥晚归”。那年闲暇的日子,我常去三眼桥那里,穿过站场,站场外是一片葱绿的菜地,一条曲曲折折的田间小径把我引向紧挨着穗盐路的三眼桥,踩着被当地村民脚磨至光滑的桥阶登顶,踏步古桥,聆听桥下嗡嗡的世纪回响,总怕桥会坍塌,桥老了,已不堪重负。当那些日子,我更愿站在桥下去观赏,去聆听,去遐想。我且做个怀古的看客好了。
三眼桥历经四百年的沧桑,他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土都是历史的沉淀。岁月把他镶嵌在虎榜村郊,馈留一道风景,他尚能独善其身,然至今日,成了村民的“菜地通衢”。那会是桥的梦魇。三眼桥何去何从,我忧心忡忡。
次年,三眼桥合资铁路货场到发业务大幅扩增。为提高公路运输接驳能力,盐步镇府扩建穗盐路,改四车道。紧挨穗盐路的三眼桥成了棘手的问题。为此,盐步镇府牵头组织相关单位连夜开会讨论。与会者一致拍板决定,不动三眼桥一草一木、一石一土,在桥两头五十米处再斥资征地,新建一座石板桥绕过了三眼桥,让新旧两座石板桥把三眼桥围起来。彻底地保护三眼桥。同年,南海市将三眼桥列入重点保护文物。至止,我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我从内心感激盐步政府大院那个灯火通明的夜晚,那夜是三眼桥之夜。
二零零五年,三眼桥粮食中心落户盐步并征用了站场外的菜地。三眼桥车站再次改建,站场股道增加至十二条,两台吊车日夜不停地劳作,疏导南来北往的车辆。隔着高高的仓库围墙,我在站台再也看不到“古桥晚归”了,唯有车站职工辛勤劳作的身影。可我一点也不觉得遗憾,没了菜地,便除却村民的蹂躏;高高的围墙隔绝了机车轰鸣的骚扰。我不想外界打扰三眼桥的清梦,他在那里安然无恙就是我最大的欣慰。
去年,南广、贵广高铁从三眼桥车站切入动工,并于今年开通,形成高铁与普铁“五线并行”的局面。车站分成普铁三眼桥车站和高铁三眼桥辅助所。我只能在车站信号楼的高处遥望夹在穗盐路若隐若现的三眼桥。三眼桥现在会是怎样呢?今晚,我再次来到三眼桥。桥就夹在穗盐路的中间。穗盐路岔开两座石拱桥像母亲呵护的双臂将三眼桥围得密实。我已无法再登上桥了,桥身历经风雨地冲刷披上墨绿色外衣,桥体的红砂岩岩隙伸出稀疏的杂草,透过草的间隙还依稀可辨别“三眼桥”三字。桥面凹凸不平且杂草丛生。早年被当地菜农脚磨至光滑的桥阶也布满了青苔。三眼桥已繁华不再,今晚的伴客只有在穗盐路旁静静观想的我了。
四百年前的明末,广佛两地商贸频繁,两地人员交流以及物质的生产和消费促进了交通的发展。据史书记载,自明朝起,三眼桥所在一带经济繁荣,客商云集。明崇祯年间,广佛驿道连通广佛两地,为两地的第一条陆路交通。驿道东起广州秀水墟,经过亨漖村到广济桥,再经三眼桥,行经今天的盐步医院,再穿过盐步直街,经过霍边村等村庄,最后拐入禅城就能到达佛山古镇。三眼桥自古就是联系广州和佛山的关键节点。历史赋予三眼桥特殊使命,也授予其“广佛通衢”的美誉。他是广佛地区人类生产活动的缩影。然社会是不断发展的,交通运输方式也在不断地改进,广佛驿道已不再适应社会的需求而退出历史舞台。岁月沧桑,时过境迁。剩下三眼桥和桥头的田地,最后只有孤独的三眼桥,三眼桥成了虎榜村郊的一道风景,成了当地村民打理自家菜地的捷径,直至今日作为文物而束之高阁,这应是三眼桥最后的归宿吧!他的“广佛通衢”回归历史,为岁月尘封!
那么,谁是现今的“广佛通衢”呢?我的眼光掠过三眼桥货场高耸的门吊,掠过三眼桥粮食中心蓝色的顶棚,在三眼桥车站的上空定格。这本是广茂线一个两股道的四等小站,然车站地处“广州后院,佛山前庭”,特殊的地理位置注定他不平凡的使命。在短短二十几年里,车站历经七次提速和四次改建扩容。发展成集高铁客运,普铁客运,普铁货运的混合枢纽。庞大的作业量铸造了一批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干部职工。在这里,一趟趟满载旅客的动车组从斜拉桥风驰电掣而下,瞬间消失在通往祖国西南的地平线;在这里,一列列满载的货物列车经过解体、编组和集结,开往全国各地各站;在这里,三眼桥货场和三眼桥粮食中心的员工日夜劳作,装卸着南粤大地的到发货物。虎父无犬子,三眼桥车站继承了三眼桥的名,更继承了三眼桥通衢的精神。他就是今日的“广佛通衢”!
回来的晚上,我心情澎湃,辗转反侧。逐起身用醮满丹青的墨笔作了这样一幅画:月光下,站场一字排开的十二条股道闪闪发光;动车组从高铁斜拉桥上掠影而下;前方,“五线并行”处的出站信号机显示绿色的光芒;半空,货场的门吊直插云天,粮仓蓝色的顶棚与信号楼红色的瓦顶隔着站场与苍穹相互映衬;远处,古老的三眼桥在深诚地凝望。

——写于南广、贵广高铁开通前夜

2015/07/26

作者简介:郭东,笔名东哥,祖籍广东汕尾。浪迹石围塘的著名酒客和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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