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三章

文：辛增

重阳风雨

　　透过玻璃窗，看那标志着晴雨表的最高山峰，已被云遮，已被雾罩，“山戴帽，下不够＂，今天一定有雨——翻开记录，看去年重阳节那天，云淡气爽，风和日丽，山雀对对双双追逐飞翔，虽也深秋，但暖洋洋的令人心醉。崇山峻岭间，唯一彰显着生命绿色的，是挺抜在天地间阅尽沧桑的古老青松，那翱翔在高天上朵朵白云间的山鹰为萧索的秋增添了生机——只見乌云聚成一团一团从山峰向下滚动，地动山搖般传来呜呜的呼啸声。接着，豆大的雨点，一个，一个，一个……敲击着玻璃窗，刹那便密集地向玻璃窗泼来。雨水从窗缝挤了进来，凉风也

　　乘隙而入，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此时，玻璃窗上便形成了条条细流，我像在水帘洞里，看外面一片模糊。突然，一片淡黄色的树叶——这可能是今年最后的一片落叶——被风吹在玻璃上，粘住了，慢慢地又被雨水冲了下去，落在窗台上。此时此刻，在这块天地间，这是一片多么值得眷恋而可贵的树叶啊，然而又被流动的雨水冲了下去。

　　我又看了一眼阳历牌，显目地印着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人们喜欢的是秋阳高照的重阳节，给人心里撒上一片灿烂阳光。虽说“自古逢秋悲寂寥＂，其实风雨重阳，同样会给人以美好的想象，蕴含着丰富的人生哲理。人生一路走来，必然有

　　坎坷，有风霜，有雨雪，渴望清风，渴望阳光，这也只是人生路上的一段经历。也正如：黑夜的无边深邃，白昼的明亮旷远——人们都需要。究竟什么是好天气，风调雨顺才是人们的追求，风雨过后才有彩虹。

　　雨小了，窗外亮堂了，天地看的清晰了，但风还在施威，呜呜地叫，看那一棵棵的空树在风雨中楞楞搖动，那深深的蒿草被风压在地皮上，直不　　起腰来。整个的天地间

确也没有什么看头了，一片苍凉。然而那山坡下的一个一个在荒草里的坟墓却凸现在天地间，视野里。我看见了我家的坟墓，那里有我的爷爷奶奶，有我的爹妈。我们每年清明都去祭扫，从而高高地立在那里，那灰白色的墓碑记录着他们的一生。

　　我们家的祖坟在山东海阳县。听爷爷说，荒乱的灾年，为了活命，全家族人都各奔天南或地北。祖坟是带不走的，多少年了，经受着雨冲风蚀，可能不存在了，被人们当做无主坟平了。由于山东地少人多，可能种上了庄稼，祖坟也就这样在地面上消失了。我想，祖辈若是有灵的话，也能觉得欣慰，把他们盘据的土地奉献出来造福于人们。那么，我爷爷奶奶和我爹妈的坟将来——也不难想象。

　　其实，这样看来，建墓立碑是无所谓了，能把先辈的优良传统继承下来，那个土包包和墓碑就会立在子子孙孙的心里了，那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也永远不会被雨冲风蚀。我于是便想到了自己，我的那捧骨灰，撒在山水间吧，回归到生我养我的黑土地。

　　活着的人们风雨兼程走进重阳的丰收秋天，请重阳的九月九风雨捎去我们对先辈深情永远的思念。

重阳登高望故乡

　　离开故乡多年了，每逢只在梦中。“鸟近黄昏皆绕树，人当岁暮定思乡＂，就是那条情根连着我的心。怎能忘，爹妈望眼欲穿的目光，黑土的芳香，老井水的甘甜，那调皮的星星，爱笑的月儿，那暖融融的阳光，柔媚的风，绵绵丝丝的雨，飘飘妖娆的洁白雪花，更有那哈尼河水日夜奔腾歌唱，更难忘乘船的故乡人欢声笑语的渡口，木桨划破水面悦耳动听的“哗——哗一哗一＂在水面上漾起层层涟漪的花纹……这些都在梦中。

　　难忘那年回故乡扫墓。怀着满腔喜悦的心情，登上了前岭，故乡就在眼前。又見到了爹妈，又回到了爹妈的身旁，尽管爹妈早已不在，但爹妈在哪里，那就是故乡，那浓浓的亲情把我拥抱。走进村里，却没有一个认识的面孔，怅然若失而欲泪。那些玩耍的孩子，見我老态龙钟，很是好奇，围着我绕来绕去的看，像是欣赏一个怪物。唉，“少小离家老大回＂，虽说乡音无改，鬓毛已衰，自然不相识。正在树下乘凉的一对老人站了起来，上前几步，迎着我的脸看了又看，“我一看就像你。＂“真的是你。＂我上前把他拥抱，“老哥。”“老嫂子。＂互相拍打着脊背，心里的话都从那激动的泪水中流出，笑容在满脸的皱纹里绽放。两位老人喊：“孙孙们，快过来，这是你们的老爷爷。＂孩子们围拢来，扬起小脸腼腆地笑，像含苞欲放的花朵。

　　瞬间传遍全村，这些当年的小伙伴，也已满头白发，满脸皱纹，满嘴豁牙露齿，笑得更动情，就像儿时的玩童。还有几条狗，也围着我们撒欢蹦跳。鸡黍深盟，山茶清香，山泉小烧浓冽，把我们融化进欢乐的笑声和亲情的热泪中，又回到了童年的故乡。乡愁那碗水，映着故乡的山故乡的天；乡愁那杯酒，亲情浓冽绵长。夜里我躺在故乡热热的土炕上，听見锅台后童年时的蛐蛐儿还在为我歌唱，还听見当年的狗在一声声呼唤着我，爹妈怜爱地抚摸着我，醒来泪满巾。

　　我走上前岭，他们还站在村头眺望。我转身，高高举起双臂，“不忍登高临＂啊……再回故乡，也只在梦中。

　　年深日久居他乡，“狐死归首丘，故乡安能忘＂。岁岁重阳，总想登高遙望故乡。今天，我终于爬上了顶峰。放眼望去，高远的蓝天下，迭嶂峰峦，奔流江河，都簇拥进我的胸怀，但故乡在哪？我站上高峰标志的岩石上跷足眺望。看見了，我的故乡，是在那长长流水的尽头，是在那遙远最高的黛色山那面，是在那高远天上朵朵白云的下面，遥望故乡渺邈一一是在我一生情的里面。

重阳话人生

　　九重天，是天的最高处。九谓“阳＂，两九谓“重阳＂，是极远。就是因为最高最远，才使人们去追求欣赏向往更美的无限风光，其实人生奔向的就是那个最高最远的九九重阳。

　　一年一度的重阳，是从农历的正月初一算起，一天一天向前，这是大自然的脚步，人也是从生下来，跟着大自然的生命，一天一天向重阳奔去。回头想来，我虽然从无知懵懵懂懂走来，也是走在去往重阳的路上，只不过“人生易老，天难老＂而已。尽管如此，我沒有停步，还向着重阳一步一步向前，啊，原来那是我人生的阅历。向前走，莫回头，回头才見人生惆，常怀喜悦在心头，事事无忧。人生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向前走，爬山，过河，有惆怅，有欢乐，不过人生不如意有八九。五味人生“酸甜苦辣咸＂，虽然只有那一“甜＂，但“酸苦辣咸＂也能染上“甜＂。其实沒有“酸苦辣咸＂，怎能试出来“甜＂。五味“令人口爽＂，塑造出丰富多彩的人生。只要义无反顾往前走，付出了汗水心血甚至生命，追求着心灵里的人生，直上重阳九月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