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灵子丨没有一场雨，让我欢喜让我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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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一场雨，一座城，一生人，一枯草。雨下整夜，没有莫名的烦躁感，听着音乐，能安然入睡，这便是最好的状态，不勿喜，不己悲。
— — 编辑 张娆
早晨的雨，总如飞箭般来得迅捷，是从来没有变过的突然与猝不及防。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而一场晨雨就是一份心事，是木格窗上刚打开的瞬间，所扑向的寒冷所引起的哆嗦。不经缩回了手，打了个喷嚏。才发现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都起了一个个小小的疙瘩，密密麻麻得让人好一番眼花缭乱。是因为冷的太凄凉，还是原有的温暖被打湿，注入惆怅？早晨的雨，总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
我看着一点一滴的雨，它打到我房间的地板上，打在那扇装修已久的木格窗上。那仰望天空的感觉骤然离去，此刻的天空，也就只挂着那么一片黑压压的云，即使有微茫的光线像一盏灯亮着，挂着。却只为照亮自己，迷惑双眼，一点都不顾及旁人感受。或只衬托了乌云的黑暗。青翠欲谪的青春，平整不一的小路，看村庄的影子越来越模糊。它们都被这场雨淋得泄了气一般，萎靡不振，少了些新鲜活力。
它在田野里，菜地里活着，在小溪奔涌不息的水里活着，在还没躲进窝里昏睡过去的小狗绒绒的毛上活着。坚硬的石头，窄小的裂缝，昨夜老鼠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好的洞口，路旁染了一脸泥尘的叶子，停放在屋外的水缸，一口没有井盖的老井，昨夜晾放在阳台上没来得及收回的衣服……。雨都在它们的心灵深处和冰凉的身体上活着，成为一道挥之不去的影。
远远处从高大稻草堆里飘起了烟，刚升起来又被打下去。雨渐渐下了，烟也变得微薄，扑朔迷离。我心中的雨，有晨雨、午雨、夜雨。每一场雨都不是挥之即来挥即去。从没有偏喜欢其中的哪一种雨。它们都是雨，或倾盆而泻或温婉而落，各有特色。可我总把它们的地位放的一样高，一样低。没有哪一种雨能够打动我，也没有哪一种雨能让我的心情烦躁。它们的每一滴，尘埃落地，像眼泪，苦涩难咽，又如同甘泉，甜美可口。平淡的看着它们从天而来，将一地的泥土弄得脏乱不堪，又在第二天、第三天晴朗如初。
时而吵杂、时而寂静的小镇。带着一股南方古镇的典雅，大方的滋润每一个生活在南方或在南方住过的每一个人。穿过一条漫长的小巷，转角处，就是我要找寻的一个挂着书店招牌的屋子。还未进入，书香已然无限肆溢而出，从屋内披袭而来，仙气十足。由于长年累月在这个较为僻静的小巷里“幽居”，南方恰逢又是多雨地带。所以每当回南天到来的那段时间，四周的墙壁总不免逃不过满墙潮湿的一阵子苦难。有时分不清是不是有人故意将水泼上去还是它自己本身爬满了无数个我们看不见的泉眼。
时间长了，鲜少再有人注意，去探索这面墙壁发生过的故事。在这个角落深处，很多事情都几乎已被人遗忘，人们记得最清晰的，是那一个个发出清脆声的脚步。从小巷穿过尽头，再进入这家书香飘逸的书店。安安静静的倚在书架上翻看书籍。那时，舍不得遗忘，巴不得所看过的每一个字眼，每一页几百字的书页，拥有一双过目不忘的眼睛，将文字统统都记住，让它在脑海里永远回旋。
不知不觉已经看完了手上的书，抬起头看看钟表，也已到中午。我站起身来往店门口走去，我想我是该回去了。可是刚想迈脚而去的时候，此情此景让我目瞪口呆。只看见，无数个打出滴答滴答声的雨点充斥了屋檐，再从屋檐顶上翻滚在街边。那条方才还好好的干干净净的小巷子，如今侵满了雨水，足有手掌竖起来那么高。此时此刻，小巷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幽长幽长又寂寥的雨巷，满腹的清凉。一大片透亮又新鲜的雨水，是不是在小巷平时小家碧玉的形象里，已成了汪洋般深厚凝重？
午雨来得倒不那么突然，它大概会在天空上凝聚起气势汹汹的乌云。聚集着，游离着。这是在提醒人们，我要降雨了，我就要降雨了。接着，它张牙舞爪的狂奔，落在每家每户的房顶上，落在小贩的青菜上， 落在几辆在超市面前孤独停放的摩托车上。
餐厅里吃饭的男人女人 ，上一秒还想走出家门的孩童，他们都看见这场雨，在不停的下，不停的流。午雨是个爱胡闹的孩子，也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仅仅是有点小调皮，有点小闹腾。那些想要在午间有个好睡眠的人们，恰到好处的被这场午后来的雨，释放舒适的空气而变得甜蜜温馨。它也无处不在，但又好像根本不存在。它没有轰轰烈烈的进行一次电闪雷鸣，没有打扰到正在做饭的主妇，没有转移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人的注意力。在房间里，只听见弱弱的沙沙声，刚想听清楚这声音，又忽然间好像没有了。不复重来。
一路向西，是回家的路，穿过一个暖色系墙壁的咖啡厅，几家没有客人来往的服装店，和一条拱桥就差不多到家。听见有几个在躲雨的路人，咒骂这场来路不明的雨。大抵是他们的计划被打破，坏了一次重要的约会。回家的过程显得有点艰难，因为来之前忘了带伞，进入家门的时候已经全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喝了一杯温茶，换了身干衣服，冷意才散开。美味佳肴一进入肚子，先前的事好像已经忘记，没有什么值得留下，也没有什么值得去咒骂。
见到许多人撑着伞踏雨而行，该要做的事还是要做，各不相干。渐渐地，雨一直持续到夜晚，穿越了一个午后。夜晚，有几家的灯火还亮着，时不时传出犬吠，不知会有哪一朵花会在这个夜晚独自盛开。其实从雨里走过来的花朵，并不一定全身湿透吧。我把心思放在最后一场雨上，还有多少个早晨与夜晚，值得你去，值得你来。
点一盏灯，我又开始埋头阅读。当这个夜晚，当月亮也肯舍放微光照进我的房屋的时候，我的心获得了更多满足感。也有微风，穿过我的纸页，让茶杯的水荡起了微微的涟漪。雨过了，连看雨的心情都定格在了过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因为雨欢喜过度，也不因为雨伤心过度。它来了，我便寂静的观赏，看它从来到走，整个过程，短暂又漫长。在这个过程中，我又何必把太多喜怒哀乐寄托在它身上呢。轰轰烈烈过后，平淡反而来得自然。一直到现在，没有一场雨，足够让我欢喜让我愁。
将捷在《虞美人》这样写：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少年，壮年，晚年。他听雨，是不同年龄时期的听，不同地点的听与感受。也因为年龄增长，人世一段段看透，才咀嚼出不一样的味道。心情是心情。人们总喜欢把感情用在景物上。乡愁是月，相思是雁，离别是折柳，送君在亭台，千里一目，尽失尽远。亲情是衣，是针线交织。往事离愁，却是酒杯抒情。人间悲苦，成了雨。雨打芭蕉，披斗笠垂钓湖心。雨里来雨里去，难道这雨果真全是悲情吗？
能解释原由的是我们的心，是好是坏。倘若心本无一物，那么眼里是洁白光亮的。心皆是欢喜，纵然雨再冷漠也丝毫不受其干扰。心平淡。雨也平淡。我看着它在黑漆漆的夜色里终于停下，不再弹出雨弦的琴声。犬吠停止，睡眠沉长。这场雨，来得真实，也走得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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