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地活着
诗 意 地 活 着
傍晚的菜市口，车潮湍息，人流拥挤，有年轻女子在叫卖紫色富贵竹。
肥大的叶片，笔直的花枝，紫湛湛的颜色。
小捆，十棵成一束，三十元。拽了他去讨价还价，被女子摇头拒绝，遂失望地走开。
他说，你永远是爱花的女人，如同小时候。
并不反驳。对于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的事物，无需去辩解。只是，竹子很贵，因为是少有的颜色。
第二日，第三日，找了时间，仍去路口寻那卖竹的女子。
她却再也没有来过。
一颗心，竟痛了整整一个春天。
那一日，在他怀里。他忽然问：从小到大，你偷过什么东西没？
邪恶的念头一起，立即攀到他的身上去，刚要说话。
他说：嘘，不许傻，不许乱说话！
一囧。翻下身来，不理会他。
他缓缓地说：上小学的时候，同桌的女生有一只铅笔老好看了，我羡慕了好久。
有一天，发现她竟然掉在了书桌堂里。
我拿了那只笔。非常害怕，不敢带回家，也不敢用。
后来呢？后来被我塞在墙缝里了。
多好的童年。
是啊，多好的童年。
看到我头顶那根白头发了吗？在哪里？
喔，看到了。帮我拽下来吧。
他在她面前低下头。她伸出手指，找到，卡住，用力。
白发拿在手里给他看。
他说：我老了。她说：我也老了。
帮我烧一壶热水吧。做什么？染头发啊！我还是喜欢黑头发。
那我帮你染吧。也好。
日光灯下，他站着，她坐着。一缕缕发丝被染成黑色。
一次次漂洗，擦干。她站在镜子前看自己。
他在一旁笑。窗外，柳树的叶子正在发芽。
清晨，听到喜鹊的叫声。不是一只。一只喜鹊叫不出一群喜鹊的声音。
开了后窗，看过去。果然，是去年的那一群。
他说：你怎么知道是去年那一群？
喜鹊记得这棵树，所以，我也记得她们。
一群喜鹊在枝头跳来跳去。杨树的叶子还没开花。
他说：没想到，还有比你更盼春天的人。
轻轻叹息一声。
不让他听到。
母亲在菜市场买了二斤桔梗，温水浸泡后，拿了锥子划成长短不一的条状。
加了蒜末、姜汁、味精、辣椒油、精盐，用力搅拌，装碟。
每晚端出来，算作小菜。
被众人疯抢。啧啧称赞。
只记得，这是一种开在山凹凹里的野生花卉。藕荷色花朵。喇叭形状。
去问母亲桔梗花朵的来历。
母亲微笑。答不出。
去翻词典。
不经意间，回头，日已黄昏。
父亲退休以后，开始喜欢逛超市，每天一次，从不间断。
穿嫣红色细格子休闲服，蓝色西裤，黑色纯棉衬衣。
每隔几天购物两三样。
回到家里，开始分发。
新鲜的橙子，刚上市的草莓，打折的牙膏牙刷，洗衣液 ...... 每样三份。
上微型秤。均分。不留偏颇。
他说：天底下，再也没有我这样好的父亲了。
附和。点头。称是。
灯光之下，六十七岁的父亲。头发白了一多半。
他曾是县城里出了名的俊俏书生。
如今，他是我们最爱的父亲。
去正大书苑取订购的《眠空》一书。被卖书的小女子仔细打量。
装作不知。轻轻翻动书页。有微小墨香味道。
付钱，道谢，准备离开。
小女子拿了一套书签递出来。姐姐，你一定是喜欢看书的人。
不解释。其实，我只是一个依赖文字睡眠的人。
书店外，有阳光斜射，春风好暖。
给他打电话。并无具体事由。
他也不问为何。只谈谈天气。
这一次，他忘了说：我想你了。
他只说了一句：我爱你。
网络里有女子说：我喜欢你。或者，我已爱上你。
对于女子间的爱情，持有欣赏的态度。我已孤独许久。
对爱无法免疫的女人。一边接受爱，一边在躲避爱。
夜里喜欢看书，喜欢书页翻动的“唰唰”声响。想必夜里的文字和星星一样，会眨动眼睛。
会读书的女子才会写字。或者，会写字的女子才会去读书。
看到文里的云雀，会听到鸟鸣。如果，世间缺少美妙的声音，就自己给自己一声。
看到文里的花朵，会闻到花香。如果，人生没有在自己的花园里种下花草。就自己给自己一朵。
没有爱情，自己给。没有温暖，自己给。没有幸福，自己给。
对所有爱自己的人，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