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鸡蛋一份遗憾
春节赶年茶的时候,杨杰在酒桌上告诉我,还有一个鸡蛋就攒够一筐了,棍儿哥都给你攒了大半年了等到端午节,做为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棍儿哥呢,他怎么没有来,我不经意的问了杨杰。“咳”棍儿哥去逝了,在弥留中还说着“还有一个鸡蛋,就给久歌攒够了生日礼物。”
棍儿哥是我给他起的绰号,他原名叫王宝,第一次认识他也是在杨杰家吃饭,那时候他55岁,脸上的褶皱中长满了胡茬,走路总是向两边晃,明显的老寒腿。我们在喝酒的时候,王宝指着桌上的小鸡,笑着说“我是带菜来的,这小鸡是我家的土鸡。”他说话有点大舌头,我笑着和他说“哥啊,才一只小鸡,还和我们显摆一下啊,我划拳赢你几杯酒,鸡我们几个吃。”哈哈,大家爽快的笑了起来。“划拳就划拳,我还怕你”王宝不服气认真的说。“开拳哥俩好啊”我说着划拳的规矩。“好”王宝回答着,我们开始叫拳“哥俩好”应该是都出大拇指,可是他却用二拇指出拳,我笑着说,哥,你真是棍啊,这意思是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呗。棍儿哥也就因此得名。
棍儿哥是个孝子,因为家里穷,一辈子都没有取过媳妇,但是他从来没有怨言。母亲体弱多病,家里就靠父亲一个人赚钱,为了能帮助父亲分担家里的负担,冬天没有柴烧,他就每天起的很早穿着露着脚趾头的破棉鞋,和一件露着棉花的破大衣到附近的山上去捡树枝,划拉毛柴,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他背着打好捆的柴禾,远远的看去,只能看着柴,慢慢的移动,他蹒跚的向家走去。他远远的看到父亲,穿着一件破棉袄,腰上扎着一条破围巾,在门前眺望着。父亲和他一起做早饭,当母亲和弟弟醒来的时候,他和父亲已经把早上吃的玉米粥熬好了。当他把桌子放到炕上,他只能翘着脚把碗和筷子放到桌子上,然后再把粥放到炕上。母亲起来端着他们爷俩做的粥总是说,好吃,好吃,但是泪水却悄悄的滴落在碗中。母亲的眼神中却流露着无奈,经常说“宝儿你拖成错人家了,妈没有能力,还有病,拖累你们爷三了,让你们和我一起遭罪。”“妈你不能这样想啊,我是老大,我帮助父亲是应该的,我只是做了很少的事情,父亲每天都那么累,我做点家务,父亲就能休息一下”王宝回答着母亲。母亲翻动了一下身子,转身将被子盖在了头上…..
王宝40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父亲临终前,拉着王宝的手,已经说不出话,一双眼睛里充满了对他的愧疚,王宝对父亲说“爸你放心的走吧,家里有我呢”王宝的泪水在眼睛里转着,没有流下来,他想不能让老人,带着一份无奈与伤感离开这个世界。父亲走了,走的那天特别冷,寒风打在脸颊上,让泪水都结成了冰,那一夜,那一天,那一年,他没有在流过泪,没有在笑过,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成了家的脊梁。
2012年腊月二十六,刚刚过了小年,我突然想起去看看棍哥,都说棍哥是个孝子,我还没有亲眼见过他是怎么对待自己的母亲,怎样尽孝的,我也是抱着去看个究竟的心态和几个哥们走进了棍哥的家。棍哥自己盖的两间平房,屋子很凌乱,外屋堆满了柴禾,里屋的地下摆着两个破木箱子,火炕上放着一个小方桌,桌上是一小碗炖白菜和一碟子大酱,两个酒杯已经倒满了散白干,棍哥看我们进屋了,忙着从炕上下来嘴里说“久歌你来感受一下我们过年的年味,比你们家热闹吧”我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话,心里没有感觉到一点幽默,更多的是感觉他乐观的心态,带给我的深思。我笑着说“棍哥,你的老母亲呢?”“在厢房”他回答我。我想还孝子呢,把母亲放到厢房。“你带我们去看看你的母亲”我对棍哥说。棍哥踏拉着棉鞋在前面走,把我们带到了厢房,进了厢房,掀开里屋门帘儿,屋里的暖气一下子扑面而来,炕上棍哥的母亲正在吃饭,一大碗炖白菜里有很多肉,还有一小碗新拌的咸菜,一大碗大米饭散发着米香味。我们一进屋,老太太吃惊的看了看棍哥。棍哥说“妈这是我的朋友,过年了,到咱家看看”。老太太激动的说“快上炕坐,炕上热乎”。我坐在炕上,老太太,拉着我的手说“是我拖累了我儿子啊,我对不起他啊”说着心酸的哭了起来。棍哥说“妈你说这干啥啊,我不是没让您冻着饿着吗?”。老太太说“我儿子有好吃的先给我吃,冬天他把我的屋子弄的热乎的,自己却挨冻,平时我吃完菜,他们在吃我剩下的,我老太太是前辈子积了什么德,有这样的孝子。可是我却没有给他们带来幸福,我们穷啊!”。“妈,别说了,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棍哥用手擦拭着泪水。我从兜里拿出了二百元钱,送给老太太说“大娘过年了,你想吃什么就让宝哥去乡里的集上给你买。”谢谢你孩子,谢谢你,老太太感激的说着。
转眼间,端午节快要到了,突然接到棍哥的电话,“久歌,我来街里了,你在那,我找你去”。你在那,棍哥,我开车去接你。宝哥坐在我的车上,向小孩似的,东看看,西摸摸,然后笑着说“我这辈子还没有做过这样高级车呢”。我笑着说“哥哥,你可别忽悠我了,我这只是个代步用的,人家那二三十万的才是好车呢”。棍哥说“久歌,我放到车上的那十斤土鸡蛋,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哈哈,哥哥你心很细啊,还能记得我生日啊!”。
后来的日子里,棍哥经常给我打电话,因为单位忙,我对棍哥的电话也感觉到烦,让杨杰告诉他以后没事别给我打电话。后来棍哥的电话真的少了,记得接他最后的电话,我明显的听出,他语言不太通顺了,我以为他又喝多酒了,也没有在意。当我知道棍哥去世的消息后,我心一震,杨杰把那筐鸡蛋拿到我面前,然后放进了一个鸡蛋说“这个鸡蛋我补上吧,你收下,这是棍哥临终前的最后心愿”。我看着筐里的鸡蛋,鼻子一酸,泪水一下子流了下来,心里泛起了那么多的愧疚,那么多的遗憾。我手捧着那筐鸡蛋,看着最后的那只鸡蛋,我抖颤的手仿佛是捧着棍哥的期望,棍哥的心……
彭海涛,(国网内蒙古东部电力有限公司阿鲁科尔沁旗供电分公司)男,1971年5月出生,笔名:久歌(意在将永久的歌声送给认识或不认识的朋友——久歌)赤峰作家协会会员,赤峰诗词协会会员。2010年出版诗歌散文集《命运的微笑》,2016年出版小说《欲火惊魂》。经常在国家,省市网站报刊发表作品。2006年获全旗主持人大赛一等奖,2010年获赤峰供电系统摄影大赛优秀奖,2014年获蒙东小电影大赛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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