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园 ‖ 熊细姣:君凌天“夏“(微小说)
深夜,梦醒。
“对不起,睡了吧?"手机屏上显示的歉意,温柔了夜的寂寥,一抹浅笑浮上了君沧桑的面庞。
信息是林发的,林总是那么细心,每天有事没事都要找君唠嗑会儿,君很享受与林的交往。其实君一向腼腆,即便是林,她也不敢主动联系,因此老被人误会,老被说成高傲和冷漠,君又不敢解释,因而朋友越来越少。好在林懂,从不计较,甚至把对君的关心当做必修课。
君刚出嫁那会儿婆家家境好,没少让院子里的姐妹们羡慕。可好景不长,婚后才几年,一场特大的泥石流改变了她的一切。
那是个初夏的周末,阳光灿烂,绿草茵茵,君带着才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去了娘家。谁知一到晚上,老天爷发怒了,炸雷一个接一个,闪电一道挨一道,疯了似的鞭笞着大地,倾盆大雨狂泻不止。不大会儿,从门缝里涌进来的水就没到了床沿,君害怕极了,为了不吓着儿子,她一面不断地用扫帚清除房间积水,一面在心里默默求菩萨保佑大家平平安安。
这一夜,天地沉浸在雨的咆哮里。这一夜,君未曾合过眼。
天亮了,消息传来,君的那个院子被屋后坍塌的大山掩埋了,全村人都来不及逃跑。君顿时晕倒在地,醒来时,发现儿子和父母都在嚎啕大哭,她竟一言不发,呆滞的目光一片苍白,任谁见了都心疼。
料理完老公的后事,也熬到了放暑假。迫于生计,君收拾起悲伤,就带着儿子无奈地离开了家乡。
为了照顾年幼的儿子,君总是选择没有时间约束的活干:给饭店洗过碗,做过小贩,当过保姆……什么累活脏活,她都不在乎,泽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
光阴荏苒,这一转眼就是十多年,儿子已长成了一个帅小伙。每天看着儿子,君的心里又亮堂了。
时间改变了一切,也把君打磨成一位虔诚信徒,偶尔还会去寺庙烧烧香拜拜菩萨。因为她感谢上天,赐给她一个懂事而优秀的孩子,她也祈求菩萨保佑儿子平平安安。
又是农历六月十九了,这天是传说中观音菩萨跳火坑的日子,天还没亮,君就去了附近的一座寺庙进香,回家后有点累,趴在床上回味起匍匐在佛前的那种空灵和宁静。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竟想尝试一下手机摇一摇的功能。
其实君平时生活极简单,对于网络几乎就是白痴,甚至像发微信红包这样的操作都是朋友教了好几遍才学会的。或许是这些天老被人欺负,心情坏,尽管娘儿俩被人欺负是常事,但君拜佛回家后还是很难受,寺庙的禅音也洗不去被人践踏尊严的痛,禁不任泪水滂沱。也许是泪水惊醒了佛的慈悲,手机摇出了一张双手合十的图片。君怔住了,手微微颤抖。难道真有天意?真是宿命?
君就这么与林相识了。
很久后的某一天,俩人聊到缘份这事儿,林也总是感慨万千。
似乎是前生的约定,两人有那么多共性:
君爱做善事,即便穷困潦倒,也会给路边要饭的残疾人递上五毛或一块钱,林也是,他资助过孤寡老人、失学孩子,还偶尔给动物们放生;君书读得少,但爱看书,甚至爱看儿子的教科书,所以也有点文艺味儿,林也爱书,只不过林是正牌的科班出生;君信佛,一逮着空闲就念念坛经,虽然似懂非懂,却是乐此不疲,林也信佛,但林学问高,比君懂得更深些,偶尔还给君指导一二。于是乎,从未见面的他们就这么地成了无话不聊的朋友。
这些天君又失业了,她很失落,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即使有君也不会说。唯独对林,是个例外。这不,林深夜发来的信息让她沉闷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许多。
“还没睡,我……失业了……明天……明天……没有方向……”林感觉得到君的伤感。
“别急,总会有办法的。"屏幕上闪烁着林的温暖,“早点休息吧,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君默默地回味着林的话,放下了手机。是的,新的一天会开始,太阳还会升起。
天刚亮,快要高考的儿子就起床读书了,勤奋好学的他有着同龄孩子少有的责任和担当。当他发现了妈妈的眼睛有点红肿时,焦灼说:“妈,别这么辛苦啦,读大学我可以努力的,用奖学金完成学业。"君笑了,脸上满是泪水。
吃过早饭,君就去碰运气了。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城市的水泥路,君穿梭在阳光下老半天了,浑身是汗,口干舌燥,饥渴和失望正在慢慢地吞噬着她的神经。
突然,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中午的死寂,君跑到了路旁的一棵大香樟树下,那该死的热浪一下子消失,一阵微风从树荫下扇过。
“喂,你好,请问你是君吗?"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位女孩甜美的声音。
“是的,你好,请问你是谁?有事儿吗?"君的嗓子有点沙哑。
“哦,是这样的,我们单位需要招聘一位仓库管理员,不知你愿意试试吗?”声音越发甜美了。
“好,好,我愿意,谢谢,谢谢你!"君忙不迭地道谢。
“那好,你现在就过来吧,我在公司等你。”接着对方给君留了联系方式。
君一下子来了精神,顾不得饥饿和疲乏,直奔公司而去。
刚到达目的地,君就傻眼了。高大豪华的办公楼映入眼帘,阳光下的绿树红花点缀着整洁而美丽的办公楼四周,真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味道。
君还是迅速回过神来,拨打了女孩的电话,不一会儿,就见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从办公楼里向自已走来。
“你好,请问你是?"姑娘极有礼貌地问君。
“是,是,你好!我是君,来应聘仓管的,你是?"君慌忙回答。
“阿姨,我是负责招聘工作的,请跟我来吧。”于是, 姑娘领着君走了。
太阳渐渐地西下,君虽有点疲惫却难掩兴奋地回到了家,她好喜欢这份在她看来是轻松得不能再轻松的工作,笑容盈满了脸颊。
晚饭后,儿子去上晚自习了,君做完家务正准备休息时,手机屏幕闪起了美丽的彩虹,一行温馨的话浸入了心田:工作可好?满意不?
君迅速回复:谢谢!
林笑了。
君也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作者简介】熊细姣,女,1968年生,湖南新邵太芝庙人,小学教师。平时爱看书,喜欢大自然。
延伸悦读